李桂香真的有点撑不住了,可是她又不敢也不愿意在高峰时间离开岗位,恰好她看到了老刘身后不远处有一家自选商场,灵机一动说到:“我也没什么,就是肚子不太好,你帮我稍微照应一下,我去去就来。”
老刘知道“去去就来”是女人告诉异性上厕所的委婉语,连忙说:“你去你去,没事,这有我看着呢。”
李桂香已经顾不上再听老刘啰嗦了,三步并作两步窜进超市问人家要尿不湿,商场售货员见来了生意,迎上前来热情洋溢的开始介绍尿不湿产品,李桂香心急慌忙地说:“我要成人用的,最便宜的就行。”
导购员从货架上抽下来一打尿不湿给她说:“这种最便宜,一包十片装,一包十六块钱。”
李桂香犹豫了,按照一个月一千来块钱算,她每天的工资收入不过三十来块钱,买这一包尿不湿她半天就算白干了。可是,如果不买,她就不能安心地在马路上尽职尽责地干自己那份工作,想到这儿,她咬咬牙说:“我要一包,你们这有厕所没有?”
导购员指指货架后面:“从那个走廊拐进去就是。”
李桂香抢一样地从导购员手里抓过尿不湿就钻进了厕所。从厕所出来,李桂香又有些后悔,方便过后,肚子好像没有刚才那么闹腾了,早知道这样就不买这一包尿不湿了,可是尿不湿已经拆包了,也已经有一张穿在了自己身上,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李桂香交完钱,赶紧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刚刚回到岗位上,肚子就又开始折腾起来,李桂香长舒一口气,有点赌气地对自己的肚子说:闹吧,闹吧,这回我可不怕了,我有尿不湿。有了尿不湿,她就可以抵挡到下班时候,下班回到家,吃上一两片痢特灵估计就能彻底解决问题了。
这一天,李桂香凭借着尿不湿一直坚持到下班,下班回到家里她就虚脱地倒在了床上……
惊叹号这几天遇到了大麻烦,麻烦是由毛毛雨惹出来的。王副市长坐他的车,把车轱辘都跑掉了,王副市长越想越后怕,如果当时车子正在高速行驶,车轱辘掉了汽车一脑袋从高架桥上倒撞下来,那他就吃嘛嘛不香了。越后怕越生气,回来以后从里到外从上到下把机关事务处和市府车队骂了个底朝天。这件事情的后果虽然不严重,性质却非常恶劣,搞得市领导人人自危,谁都怕自己的车发生类似的问题,谁都怕自己没有王副市长那么好的运道,车子轱辘都掉了,他却一点儿也没有损坏。于是车队的管理和安全就成了市领导们共同关注的严重问题。
在这种形势下,惊叹号犹如被人举着拖鞋追打的蟑螂,惶惶不可终日,随时随地都可能被拍成一摊平面体。惊叹号心情糟透了,连襟车轱辘两次约他去潇洒他都拒绝了。现在他面临的首要问题就是分析事故,从而对上面作出能够自圆其说、让上面相信的说明来,并且彻底杜绝类似问题的再次发生。
过去市里的公车修理都由市里指定的几家拥有一级资质的修理厂包干,据说这样既能够保证维修质量,也能避免修车的不正之风,当时还把这作为改革的新举措在新闻媒体上大吹大擂了好一阵儿。事实却是,毛毛雨的车刚刚经过二保,却在行驶中出了这么大的问题,这就难免让人产生各种各样的猜测和质疑来。机关事务处分管车队的副处长亲自主持,对这次事故进行了严格的分析。开车的谁也不是外行,事故也并不复杂,很快结论就出来了:汽车二保的时候,轮胎卸下来检查刹车片磨损情况,再往回装的时候,后轮螺栓没有按照技术规范上紧,结果汽车跑了一段时间之后,轮胎就脱落了。倒霉的是,轮胎脱落的时间太不地道,恰恰在王副市长乘坐的时候露了丑。
事故的主要责任者无疑是政府汽车定点维修厂,毛毛雨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作为司机,尤其是政府车队给领导开车的司机,居然不知道经常对涉及车辆行驶安全的重要部位如轮胎、刹车、方向这些部件进行检查。如果他认真检查了,轮胎螺栓松动就能及时发现,不至于发生轮胎逃跑的事故。既然事故确定主要责任者是修理厂,惊叹号便有了难以推卸的责任,因为,汽车的维修保养都是由他统一安排的。于是乎便有了各种各样的传言,有的说惊叹号利用跟定点厂的关系,每修一台车都要拿百分之十的回扣。也有的说这些定点厂都是市里有关领导的亲戚开的,所以才能成为市府车队的定点维修厂,反正出了事说啥的都有。
市长万鲁生也知道了这个情况,把机关事务处的处长叫去训了一通,指示他们立刻查清车轮上的腐败问题。同时指示,不管有没有腐败,今后都不能再在这家修理厂定点了,要改成公开招标,谁家的服务质量好、价格低,就把谁家定为市府车队的定点维修单位。处长在万鲁生那里受了委屈,回头就把委屈转嫁到了副处长和惊叹号头上,让他们马上了清和那家维修厂的合作关系。于是,副处长揪着惊叹号,两个人一起到维修厂兴师问罪。
这家维修厂是市里著名的一级汽车维修厂,很多著名的进口车都在这家修理厂定点维修。俗话说店大欺客,客大欺店,这是规律。市府机关事务处分管车队的副处长和车队队长惊叹号亲自拜访,属于客大,维修厂的厂长连忙亲自迎接。副处长也不跟他多说,让他把市府车队的维修记录拿出来。厂长面带难色,一个劲盯了惊叹号看,把惊叹号盯得毛骨悚然,生怕副处长误会他跟这家修理厂有什么不正当的关系,赶紧摆出公事公办的架势说:“我靠,你盯着我干吗?想必你们也知道,刚刚经过你们二保的车差点没把王副市长给害死,现在这件事情谁想压也压不住了,谁想瞒也瞒不住了,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我们说个明白话,今
天我跟处长来就是彻底跟你们了清这件事情的。”
修理厂长的表情让副处长怀疑惊叹号跟这家修理厂有不正当的关系,可是看看惊叹号那义正词严的样儿,又不太像。惊叹号是经过大场面的主儿,副处长的心里在想什么,根本瞒不了他,他马上做出了进一步的姿态:“我靠,实话告诉你,今天你如果不老老实实把我们车队修车的纪录拿出来,来找你们的可就不是我了,公安局会直接来找你们。今天我们过来并不是我们没事干找你玩来了,我们是受市纪委的委托来找你们的。”
这种事情轮不到市纪委管,惊叹号在机关里头混惯了,知道官员们都怕纪委,所以也拿纪委来吓唬修理厂。修理厂厂长更是稀里糊涂不明白纪委是专门管党员干部的,光知道纪委很厉害,多大的官都敢办,如果要办自己这样一个小小的汽车修理厂长更不在话下了。于是老老实实地把市府车队的维修记录交了出来。
拿到纪录,副处长和车轱辘迫不及待地看了起来。这份记录记得还真够详细,每一台来修过的车,项目、价格都记得清清楚楚。看到很多车的后面还有一组数,副处长追问修理厂厂长:“这组数是什么意思?”
厂长嗫嚅半会儿,才说:“这是给师傅的辛苦费。”
惊叹号气坏了,这个修理厂是他确定的,修车也都是他安排的,回扣都让手底下那帮司机拿了,反过来还得让他顶枪子儿,骂骂咧咧地说:“我靠你妈的,把这本记录带回去慢慢查,查清一个开除一个。”
副处长也觉得问题挺严重,把修车记录收了起来,专门追问毛毛雨那桩事儿:“毛毛雨那台车你们给他了多少回扣?”
修理厂厂长说出来的话让副处长和惊叹号大吃一惊:“那个毛毛雨啊,就他不要回扣,来修车毛病还特别多,不到公里数多换一桶机油都不干,这不,修理工看他难缠,不配合,给他整车的时候就故意坑他,没把螺栓上紧。当时我也不知道,事情出来了之后,修理工们议论我才知道的,我知道坏事了,把那个修理工扇了两个嘴巴子开除了,可是还是没躲过你们这一劫啊。”
惊叹号说:“我靠,算你们这帮王八蛋福大命大造化大,要是王副市长这一次真的有三长两短,你们一个个都得送去啃窝窝头。今天我跟我们处长一起来正式通知你们,从现在开始,我们的定点维修合同作废,今后市府的修理费你们一分钱也别想再挣着。”
从修理厂回到车队,副处长就开始对车队进行整顿,彻底清理从修理厂拿回扣的司机。除了司马达、毛毛雨少数几个人之外,绝大多数司机都或多或少的拿过修理厂的回扣。司马达开的是市委书记的专车,不跟修理厂同流合污,修理厂也不敢胡来,毛毛雨开的是值班车,不肯和修理厂同流合污,修理厂就拿他下手整他。经过这一次调查,本来准备从车队开掉的毛毛雨反而成了正面典型。其他司机惶惶不可终日了几天,好在法不责众,大家都这么干了,如果按照惊叹号的气话一律开除,没办法一下子找那么多合适的司机盯班,领导就没车坐了,所以市里决定,给这些司机一个改过的机会,下不为例,凡是拿过回扣的司机只要主动退赔便不予追究,于是这件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事后,不知道谁又给市领导写了匿名信,说开公车的司机不少都偷偷卖油,把公车油箱里的汽油抽出来低价卖给开私车的人,然后再到加油站加。市领导又让车队狠抓油耗子,这种事情不像修车拿回扣那么好查,没抓住现行谁也不会承认。惊叹号跟省城的联系多,偶然间得知省级机关车队实行加油卡来控制公车司机偷油,惊叹号便向机关事务管理处打了引进省级机关先进管理模式的报告。报告马上就批了,不是由机关事务管理处批,而是由市委市政府办公室联合发文,让惊叹号美美地露了一把脸。
根据市委市政府办公室的文件规定,铜州市所有公车采取定点使用加油卡加油的办法,任何公车司机不再用现金加油,一律使用加油卡,一车一卡,车卡之间不能互用。于是市里的各种新闻媒体又开始大吹特吹,说这是控制公车消费的重大举措,每年可为纳税人节省多少多少钱云云。其实,公车司机想偷油照样可以偷,因为他们控制的仅仅是加油站,而司机偷油是直接从油箱里面抽。对此,大家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依靠司机自律,除非油耗高得离谱了,惊叹号才狠骂一通,别的也没什么好办法。
惊叹号面临的危机有惊无险地过去了,还摘清了自己跟修理厂之间稀里糊涂令人猜忌的关系,心里轻松了,主动打电话跟车轱辘联系,邀请他潇洒,车轱辘一口拒绝了:“我哪有那份心情,你没事了,我的事可麻烦了。”
惊叹号还以为车轱辘是恼火前两次约他潇洒他没去,电话上还嬉皮笑脸地跟车轱辘逗笑:“我靠,你怎么跟个娘们似的,前段时间我真的很不顺,差点让修理厂把我给栽到沟里了。”
车轱辘反过来关心他:“怎么样?现在没事了吧?”
惊叹号说:“我靠,我是谁?我能有什么事?告诉你,整个车队,除了个别人以外,我是最干净的。我早就说过了,黄书记的教导我永远不会忘,我现在是国家干部,虽然不像你们能吃哈拉撒国家全包,可是起码生老病死有国家保着,这就够了,没事再给自己找麻烦,我疯啊?傻啊?”
车轱辘长叹一声:“我倒也没贪污受贿,可是该倒霉照样倒霉。”
惊叹号连忙问:“我靠,你又怎么了?是不是嫖娼让人抓了?”
车轱辘连连“呸呸”:“净胡说,我能干那种事儿?即便干了也不至于傻到让人家抓。还是那件事情,魏奎杨的事儿。”
惊叹号愕然:“魏奎杨的事儿你也有份儿?分了多少钱?”车轱辘:“分什么钱,不是钱的问题,就是那场车祸嘛。”惊叹号奇怪了:“不是已经摆平了吗?怎么又出事了?”车轱辘长叹一声:“唉,问题复杂化了,什么时候有空?出来坐坐,喝
酒聊天松弛松弛。”惊叹号只好答应:“好吧,时间地点你定。”车轱辘迟疑了一阵儿,说:“还是到大纽约吧,那地方我熟。”惊叹号掰着手指头盘算了一阵儿说:“这两天不行,正在搞汽车油耗
定额核对,每天得等到那帮司机全部收车以后才能下班。忙过了这一阵儿我约你。”车轱辘无奈地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