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
他十七岁。她十二岁。
“小然，你姨妈一家要从美国回来了。高不高兴啊？……”一家子亲戚聚在外祖家过年。
“嗯。”方然笑着点头，眼睛弯的像个月牙儿。高兴？应该是的吧。但从她记事起，她就从未见过这位姨妈。还有，姨妈的儿子。她的哥哥。
听说那年妈妈怀着她的时候，姨父在美国出了意外。姨妈便带着哥哥连夜坐飞机去了美国。然后再没回来。
“小然，快来把这盘饺子端过去。”妈妈的声音从厨房传来。
“来了。”
“你姨妈刚来的电话，就快到家门口了，一会儿记得叫人。”
“我知道的，妈妈。”
方菲欣慰的看着女儿，乖巧可人。笑着摸了摸她的脸，“去吧。”
她感觉到了，妈妈的紧张。
手中的盘子有些烫，腾起蒙蒙的雾。
“爸，我回来了。”大门被推开，一个略有臃肿但不失精明的女人。
祖父抬头看了一眼，又收回了视线。
“还知道回来。”
一时间热热闹闹的客厅，氛围就有些僵硬。
“爸～我错了还不成吗，”女人撒娇道，“我这不是带着俊扬回来了嘛。”她身后站着一位少年，个子很高，有些瘦，但有着柔和的脸庞线条。
俊扬，哥哥。方然心里默念。也许是感受到她的目光，少年转过头来，四目相对。
如水的清澈眼眸。
微怔后，少年露出轻轻的微笑。
“姐，回来了？”方菲从厨房走出，用围裙擦了擦手。“快坐吧，饭都好了。这是俊扬吧，越长越俊了，快坐。”转头看见还站着的小然，朝她招手，“小然，过来呀。”
她点头，看向两个有些陌生的人，用带着她最擅长的微笑说，“姨妈，哥哥。”
靳俊扬点头，“你好。”
“好好。”方朵看着妹妹的女儿，年纪小，却有股通透的灵气，眉眼里清秀，也是个美人胚子。“小然长大了肯定也是个美人儿。”
祖父终是没忍住，“那是，也不看是谁家的人。”
……
“是是是，爸您说什么都对。咱吃饭吧啊。”
“是啊，吃饭吃饭。”……
年夜饭很热闹，很久没有的团圆让老爷子多喝了几杯酒，早早被搀扶着进屋歇下了。姐妹两收拾着厨房，俊扬则静静地坐在客厅看电视。
小然看了一眼沙发上那个安静的背影，端起桌上最后一叠盘子送到厨房，听见姨妈的声音，“你和小然她爸怎么样了？”
方菲手里的动作停了停，说“凑合着过吧。”
方朵叹了口气，靠着背后的桌子，“这些年你们的事我多少都知道些，若是为了孩子，小然大了，她能明白的，再者都这么多年了你们觉得她能一点不知道？”
“让我再想想吧。”
“这种事情拖久了没有好处，每天吵吵闹闹，还有个过日子的样吗。”
“……”
“你看看小然，太懂事了，这个年纪大的女孩儿哪个不是在妈妈怀里撒娇的？”
……
……
方然看着妈妈的背影，悄悄放下盘子离开了。
隔着窗户玻璃，院子里正下着雪，白茫茫的。
那是什么时候呢，第一次见父母吵架，不记得了，只知道自己一直躲在被窝里，偷偷哭，然后，就天亮了……
“方然，”
方然回头，是靳俊扬。
“俊扬哥哥。”
“你怕冷吗？”靳俊扬望着窗外的飘雪。
“还好。”
“那跟我去个地方吧。”
……
直到和他站在树下，方然开口道，“来这里做什么？”
俊扬看了眼比自己矮了许多的她，以及那张有些冻红了的小脸，又将视线转到树枝顶上，缓缓开口，“这棵树是我小时候栽的。”
“小时候，那很久了吧。”方然也抬头望向树顶。“它长的可真高。”
“小时候，每次和我爸吵架，我都会来这。”
“干嘛？”
靳俊扬低下头来，对着方然浅浅一笑。
“睡一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