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你恨吗？”
明月问起我这话时，我正在专心致志的梳理霁儿的毛发。霁儿就是那只偶然跑入我院中的猫，这几****倒是愈发的活跃起来，也不大畏惧生人了些。
对于明月的发问，我本是不愿去理会这些没头没尾的东西，只当是明月她闲的发闷随口胡诌来的话题罢了。可霁儿就像是听得懂人话是的，喵喵的叫了起来，两只前爪挥动着抓破了我的衣衫。
“你可是想听我作答？”我抚了抚霁儿的额发，轻笑的问道。这猫倒也是奇，我这话音刚落，它便就温顺起来，两只眼睛忽闪忽闪的瞧着我，像是示意我它在细心聆听一般。
“明月？”我偏过头去瞧向明月，“你指的什么？若是命，那是这老天爷赐给我的，我无话可说。”
明月垂下眼睫，闷声应答道：“明月是指……娘娘对先帝……”
我一听便方知明月想问的是什么，便也就趁势装傻道：“先帝？他待我倒是极好。”
“可……”明月这时候倒是愈发支吾了起来，“先帝驾崩前夕，娘娘明明是最为得宠的，却不曾陪着先帝走最后一段路……”
“也许我确实比不上他心中的那个人。”我想起那天听闻先帝竟然下诏让武元华前去翠微宫侍奉时自个儿的心情，倒确实算不得好。但也许李世民就是希望自己临死前还会有个神似杨吉儿相貌的侍奉在自己身旁呢？这又岂是他的错？于是便停顿了一下，继而轻轻的说：“何况知足长乐。”
“人永远也不会知足。”明月很肯定的念叨着，又问我：“那娘娘到底是爱先帝还是恨先帝？”
我笑着摇了摇头，示意明月将我怀中的霁儿抱走，又揉了揉自个儿的太阳穴。在明月充满翼希的表情下，我还是决定不要回答这个问题，便只得推诿说我身子不适要歇息了。
明月有些不大高兴我这说法，但虽然这寒舍里边就只有我跟她两人，说到底却还是有着那些主仆差别。所以她纵使是再过不甘愿，也还是默默的走了出去，不打扰我歇息。
听见明月刻意放低的敲门声，卧躺在床上的我低低的叹了一口气。
我记得曾经有个人同我说过这么句话，句子的构造和用词我早就记不清楚了。只记得大概的意思是生命是一场太过浩荡的工程，它大到你其实并没有太多的残留的情感去感受爱与恨，我们往往只是自顾自的沉浸其中。而当我们有一天抽离开来，重新看待这些的时候，才会发现，倘若是真正的爱啊，恨啊，那是多么耗费精力的事情啊！
当时周边的环境，我好像想起了掖庭宫上那个偏远的小书斋，想起在那巧遇的一个男子。也许是他同我说的吧。
可是这几天我发现自己有太多的记忆不可相信，我自顾自的塑造了太多的虚拟印象去帮助我克服困境。也许是我潜意识里无法相信我可以凭借自身去克服这些吧。
但我还是坚定认为那个男子是存在的。尽管如今冷静下来的我自己确实无法解释，若他当真存在，又是如何出现在这除却皇上以外尽数是阉人的深宫之中。
这些年我不是没试图去探究过他是谁，又或者是那静心苑中到底住的是什么样子的天香国色。但打听到的消息大抵还是让我失落不已。那静心苑也不过是个前朝废妃住的地方，哪里有什么值得我忌讳的地方。只是总归的觉得这二者有些什么联系，但若当真是这大臣与那妃嫔之间的绯闻逸事，又怎么会在这宫中不曾留下半分影子？
从我搬离永巷到升了充容，这数载光阴，我同他都不曾再有过交集。也许在某次宴请大臣时曾再有过一面之缘，但也不过是草草一眼。很多次我在自个儿的宫里边都在想，若是让我再见他一次，不知是否还能够识得出他来。
我也不知为何对这样的一个男子如此执念，但我很清晰的明白，这期间我对他的感觉，也许有感激有敬佩有好奇。但是断然没有那男女之间的****之说。
只是现在细细想来，倒不免觉得他与我构建出来的那个完美无瑕的长孙冲有着许许多多的相似之处。大抵是我潜意识里将所有的男子的优点全然集聚在了长孙冲之上罢，如此想来，倒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了。
我记得晋了充容之后我还曾去过那清风阁一次，那估计是我最后一次瞧见那个男子了吧。
那是个临近午后的艳阳天，我难得撇去了身旁的婢女，一个人在这宫中走走，倒也是偷的清闲。其实那****心情算不得好，李世民在前朝对攻打高丽跃跃欲试，而我总觉得其中必有不妥。只可惜这妃嫔不得参政议政的规矩，就注定我不得如此。
不自觉的倒也就走到了清风阁，想起那时还是个小女童的我，曾经在这片书海中沉浸其中。回忆总归是一件太过欣喜的事情，想想就入了神，片刻回神之后，才发觉那个男子就站在我身后。
“背后窥视却不出声，可算得大丈夫？”我瞧见是他，嘴角不自觉扬起了弧度。
他大笑着拍了拍手，朗声说道：“小丫头倒是格外的牙尖嘴利，难怪有人如此看重你。”
“见了阁下这么多次，还不曾问及阁下尊称？”
他就站在那儿，也不动也不说话。过了好久，才从口中挤出两个字：“辅机。”
这之后的很久我也在打听，这辅机到底是什么意思，又或者这满朝的文武百官有哪个与这相关。可往往结果都会扯到一个不大可能的人之上，那样子的一个人，如此的尽忠职守，又怎么会出现在这深宫之中坏了规矩呢？
之后我同他又聊了很多，但大抵的细节都不太记得清楚了。唯一记得的是，他问我到底有没有看清楚自己的心。
我当时并不明白这话的意思，他便又细细的解释了一番，他告诉我，对于心中的挚爱不要过于执着，珍惜眼前人方才是。
可若他当真是我所猜测的那个人，又有何身份同我说不要过多执着心中所爱呢？若他不执着，又怎会常常冒着违背宫规的风险，来到这深宫之内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