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五月到七月,仿佛是一转眼的功夫,京城便进入了骄阳似火的盛夏。
“呼~~热死了、热死了,米儿姐,快给我来碗凉水……”一身蓝色粗布衣衬的粒子,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
将养了两个多月,粒子洗得白净的脸蛋上有了一丝血色,依旧瘦弱身形撑着略显宽松的粗衣,虽不如富家公子的俊俏,但他热得伸着舌头气喘吁吁的样子,倒有几分小正太的可爱。
而一身灰色男装的米儿闻声,急急忙忙从烧得正旺的灶边站起来,撩开盖着瓷缸的竹编,从里舀出一碗水,递过去,顺便给他擦擦额头的汗,疼爱问地道:“给,慢点喝,慢点。对了,今个儿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恒子哥呢?”
为了避免生病,谢飞絮不让他们直接喝井里打出来的水,而是每天烧开一大锅,倒出瓷缸里放凉,谁要喝,就舀一碗出来,喝完了就盖上,瓷缸不大不小,一天一缸水,正好够他们五个人喝。
在这样一个医学匮乏的年代,稍微发一个烧,都能死人,还别说他们这样无依无靠的小乞丐,病不起,更是医不起。
所以谢飞絮在日常生活上,尤其注意,冰冷的和不干净的东西,一律不准吃,而且入夏后叮嘱他们必须每天都要洗澡、洗脸、洗衣,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
屋子尽管破旧,但却早已收拾得齐整,连被子床铺都换了新的,勤奋的米儿每天搬出来晒晒太阳,晚上回去到处都充满了阳光的味道,一点霉气都没有。
因而,他们几个现在出去也是干净利落的,顶多只是无父无母的孤儿,没人再说他们是乞丐了。
粒子咕噜噜地一饮而尽,这才用手抹抹嘴,搁下碗就从怀里掏出一包油腻腻的黄皮纸包,献宝一样呈到米儿面前,“米儿姐,看,这是肉,店里刚杀的一头猪,掌柜的给赏给恒子哥的一斤肉,恒子哥让我先拿回来给你做一锅肉汤,絮姐姐爱喝,嘿嘿……”
稳重的恒子也在城南的一间馆子,找了一个店小二的活,掌柜是个精明人,见恒子诚实憨厚,话少又肯吃苦,就真心的把他留下帮手,日常干活尽管要求严厉苛刻,但除了微薄的工钱,时常会把剩下些酒菜给他带回来,让家里的弟弟妹妹解解馋。
用谢飞絮的话说,日子越过越好,他们的生活也日一日地好起来。尽管家里这两个月添了不少东西,花费如流水,到现在他们手头依旧拮据,但相比起之前那些暗无天日、饥肠辘辘、浑身污臭的日子,不知好上了几百几千倍。
“真的?我现在就烧水煮上。”米儿捧着手里的黄皮纸袋惊喜不已,往常恒子带回来的最多是客人用过剩下的饭菜,像这样的鲜肉,还是谢飞絮偶尔买些回来煮一锅汤,让大家一人端着一碗喝,补充一些营养,顺便解解馋,真正能到肚子里的,还是不多。
尽管这两个月,情况已经改善了很多,但毕竟靠恒子一个人微薄的工钱,还有谢飞絮偶然出手偷几个小钱,还过不起大鱼大肉的日子。但就是这一两顿的肉汤,让他们既幸福又期待,就像得到世间珍宝一般,满足和欢喜。
“絮姐姐和月儿姐还没回来?”粒子自觉地蹲到灶边,替米儿看火,一抓枯草塞进去,火苗欢脱地窜出来,染红了天边的云彩。
米儿洗干净肉,放水下锅,盖上竹编盖子,这才抹一把汗,不无担忧地说道:“跟絮姐姐学了两个月,今天是你月儿姐第一次出手,也不知道顺不顺利,这个时辰,也该回来了。”
粒子听罢嘻嘻地笑了起来,像个小大人一样,安慰道:“放心,月儿姐这么伶俐,还有絮姐姐在旁边看着,必能马到成功,咱们今晚就等着她大丰收吧。”
说完,有是一手枯草塞进灶口,明黄的火舌立刻把它吞没,锅里的水咕噜噜作响,淡淡的肉香已经开始伴随着热气往外冒,沁人心脾。
夏日的太阳落山晚,酉时都快过了,天边还是一片彩霞透亮,但阻挡不了贩夫走卒匆匆归家的脚步。
此时的月儿盯紧前方的猎物,紧张地低着头,混在匆忙的脚步中,趁着暮色里一头撞进那个迎面走来、毫无防备的猎物身上,只见她小巧灵活的手指一钩,那摇摆不定的蓝色荷包便神不知鬼不觉地落入了她宽松的袖口。
“啊……对不起,对不起……”月儿头也不敢抬,直接弯腰道歉,脚步却不敢停止地往前走。
“瞎了你狗眼……”那人身材魁梧、衣着光鲜,骂骂咧咧地转身,抬脚就要踢人,谁知那一个劲说对不起的人影早已走远,他被气得狠狠地拂袖。
兴许是急着回家,那人也没追过去,只是暗骂了声“晦气”后,就匆忙抬脚离开了,当然,他不会发现自己的钱袋,早已不翼而飞。
谢飞絮笑意吟吟地跟着那个身穿乌青色粗布衣裳的身影一路,直至拐进了一个零落的小巷子,才瞧见蹲在地上,大声喘着气的月儿。
“怎么样,刺激吧?很厉害,你可以出师了,这首战打得漂亮。”谢飞絮大大咧咧地坐到地上,对着月儿竖起了大拇指,那动作快得,连她都没看清楚。
只见她身上一套暗蓝色的男式粗布衣物,头上的一块洁净的蓝色粗布把她头发一丝不漏地包起来,光洁的肌肤上是麦色的草汁故意抹暗的脸,掩盖了本来的肤色和面容,右眼角更是贴了一块膏药,看着流里流气的。此时的她,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普通地痞**。
唯有那一双锐利又异常灵动的眸子,时而像个狡黠机灵的狐狸,散发着精明算计的光芒,让人不敢轻易忽视;时而像个高冷的富家公子,虽是粗衣简布,却难掩其身上的贵气。
“絮姐姐,你还别说,真是吓死我了。虽然跟着你配合过不知多少次了,但我自己出马还是怕,这里现在还在“噗噗”地跳,就是太刺激了。”月儿捂着自己的心口,久久没有平静下来,却又难掩一脸的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