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3 章
我轻轻推开了孟晓梦，去检查我的小腿。这条蛇的眼神很好，没有看错，在我小腿的侧部确实有一块紫斑，只是这块紫斑的形状十分的眼熟，就好像姗姗臂膀上那块紫色花的刺青。
骆漫费力地推开帐子，但又不敢靠近我。她的脸色憔悴，却掩不住关切。她问：“阿溪，你怎么了？”
我用衣服的破布遮住了腿，笑道：“没事，走路不小心，被桌子碰了。”
骆漫轻轻地咳嗽，她抬手间，我看见她的手背已经溃烂的部分，血水凝在黄色的脓上，我本能地把眼睛侧开。若我真的染病，会和她一样，越来越难看，然后在痛苦中无法抗拒地走向死亡。
这是上天对我的考验吗？从九尤到平安镇，哪一次不是九死一生？为什么蓝溪的命运如此坎坷，却让我来承受。我想回家，我想我亲爱的妈妈和哥哥，可是，我却不想认输。既然误打误撞地入了坎坷的命格，既然命运狰狞地笑着一次又一次地玩弄我，还一副不玩死你不罢休的嚣张面孔，那么我也不会在沉默与退却，亲爱的前世，让我替你和老天好好地斗一回吧。正如冷枫所说，生死有命，但我命由我不由天。这一次，我要拼尽全力，自救求生。
我拉住了拉孟晓梦的衣角，示意他不要声张，关于紫斑，我会想办法，他会意点点头。一旁，他的手紧紧地握着我的，久久不愿松开。
从骆漫屋里出来后，我第一件事是找冷枫。
冷枫和骆漠都在寺庙前院，给那些重病患者试药。我找到冷枫时，他正聚精会神地替一个病人把脉，他不能触摸病人的肌肤，所以用线做引。由于长时间操劳，没有充足睡眠的缘故，他的眼睛布满血丝。
我没有打断他，和孟晓梦在一旁等他先把手头的工作做完。
把脉完毕，他看向我，他知道我早已等待多时，那种眼神是在询问，有事吗？
我咧开嘴对他笑笑，然后说：“不好意思打扰你，其实，我来是有件事我想告诉你，但又怕把你吓跑了，所以，我希望你能认真地听我把话说完。”
冷枫没有拒绝，沉默就是等待继续。
我接着说道：“算不上什么大事，我说了，你也不必要放在心上。我只是想告诉你三个字而已。”
孟晓梦忍不住插嘴道：“是不是你是猪？”
我斜眼给了他一个“闭嘴”的命令。真奇怪，这条蛇明明和我心意相通，怎么这一次居然没有猜到我心中所想。
不管孟晓梦，我自顾自地对着冷枫，把话说了出来：“我想说，我爱你。”
此话一出，四周一片寂静。我觉得自己的表白算不上深情，但很坦率自然。是的，我爱他，不知什么时候爱上的，也不知道喜欢他哪一点，但是他确实在我心里最特别的位置。正是因为爱上他，绝情蛊才会发作。
这一回，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死，但我希望死之前，把没说出口的话都说完。而我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和自己喜欢的男生告白。
冷枫低下了头，他不是聋子，自然听得懂我的意思。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道：“哦，我知道了。”
然后又是一阵沉默。这一次，打破沉默的却是被冷枫把脉的病人，他的紫斑已经长到了脖子，他仰头看着我们，叹了口气说道：“大夫，你们可不可以不要在我的面前打情骂俏，我都快死了，不想再受刺激了。”
切，我也活不了多久了。我在心里回嘴道。
冷枫转身：“换个地方说话。”
说罢，冷枫向寺庙外走去。我转头想叫孟晓梦，却发现他一直呆在那里，神情恍惚，就好像整个人都傻了。我用手在他的眼前晃晃，他终于转过头看我。
我说：“别发愣了，我们要走了。”
孟晓梦慢慢地开口，好像有话要说：“主人，我……”
我挑眉：“有什么事吗？”
孟晓梦低下头去，没有把话说完，被遮住的表情，我看不到。他在摇头，还是在点头。算了，这条蛇也不会有什么重要的事。一切，还是等我把正事办完再说。
跟着冷枫一直到寺庙前的树林里。冷枫转过身，他看着我，又看了看我身旁的孟晓梦，似乎是在确认，我刚才的表白里到底有多少诚意。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终于开口：“为什么？”
我不明：“什么为什么？”
冷枫盯着我的眼睛：“说你喜欢我，为什么？”
我笑：“没有为什么，你知道自己中了绝情蛊，也知道我的蛊毒发作，那么你早就应该明白，我喜欢你。”
冷枫说道：“为什么现在说出来？”
我说：“想说就说咯，哪来那么多为什么。我还想知道为什么你是男的，我是女的。如果我要是男的，一定会攻德无量，万受无疆。”
所幸，冷枫听不懂我的意思，不过就算他听得懂，我也无所谓了，人都要死了，还有什么好怕的。他只是看着孟晓梦，然后若有所思：“你把他也带来了。”
孟晓梦一直没有说话，他的样子很奇怪。
我答道：“孟晓梦是我的毒物，和我心意相通，带着他是我的习惯。”
冷枫说道：“你在害怕。”
“什么？”我不知道冷枫为什么如此判断。
“因为害怕，所以带着他。”冷枫向我走近，他的眼睛炯然，就好像在读我的心，“哪有人表明心迹时，带着另一个男人。除非她在害怕。”
我的笑容有些僵硬：“我为什么要怕？”
冷枫已经走到我面前，他对我伸出了手，想要碰我的脸。
就在他的指尖要碰到我的那一刻，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不要——”
冷枫的手停在半空，他说：“你是不是染病了”
“没有！”我急忙否认，我讨厌被人猜中心事，“我没有染病，也不可能染病！”
“叶茹。”冷枫叫我的名字，这个名字如此的亲切，“把你的腿给我看看。”
我知道冷枫要检查我的四肢，然后他会发现我犯了病，再然后他会把我像骆漫一样关到一间厢房内。我和冷枫就会成为下一对骆漫与骆漠。冷枫也许会因为我喜欢他的缘故，对我有些许照顾，每天到厢房来看看我。而我则只能在隔离中等待救赎，等呀等，慢慢地，我的头发会掉落，再后来紫斑变成黑斑，黑斑爬上额头，也许冷枫与骆漠会在我死之前找到治病的方法，可是那只是也许，更可能是在我死之后。人一死，万事皆空，谁会怀念我？仙娘与神婆？不，他们心中只有真正的蓝溪。阿何？有可能，不过说不准。冷枫？他对我到底什么感觉，我也不能确定。他太理智了，蓝溪的死对他没有影响，相信我也不会，即使我喜欢他。
我不想死，我死了，孟晓梦怎么办？初一怎么办？那些靠我为生的毒物怎么办？我妈妈和哥哥说不定在等我回去。我不能死！不能被关起来等死！
我的手握上了风影双刀。就在冷枫再次向我走近的时候，我猛地抽出刀，砍在我和他之间的空隙中。
他惊觉，急退，但却没有发针。他看着我，在说，别做无谓地反抗。
双刀在我的手上，孟晓梦在我的身边也随时准备攻击。我对冷枫说：“念在我喜欢你的份上，让我走。别告诉他们，我染了病。放心，我绝不会传染给别人。我只是想以我自己的方法救我自己。”
冷枫说：“什么办法？”
我说：“与你无关。”
冷枫说：“你喜欢我。”
我说：“那也与你无关。”
冷枫没有再说话。他背过身去，没有再看我，但我听见他的声音传了过来：“你走吧。”
我收起了双刀，带着孟晓梦，准备离开。
冷枫的话却还没说完。树林的风把他低沉的声音传到了我的耳朵里——“我给你半个月的时间，半个月后，无论是死是活，你必须回到我的身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