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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进退两难(1)

海江的季节缺少过渡,特别是秋冬之间,界线十分模糊,一阵寒流过后,街边的大树纷纷飘下一层黄叶,深冬就到了。

向天歌出现在广告部的时间越来越不固定,他主要是为了躲那些纠缠不休的广告公司。海江日报大厦恰好坐落在十字路口,广告部所在地又是大厦的裙楼,既与大厦相通,又有独立的两个出口,所以向天歌狡兔多窟,行踪不定,希望和他面谈的广告公司老总大多无功而返。

他前脚刚进办公室,靳常胜后脚就跟了进来。他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对向天歌说:“好运来食品公司的副总刚才打来电话,对今天《海江都市报》的整版广告很不满意,他说日出背景的渐变效果一点儿也没做出来,灰蒙蒙的一大片,像是一堵水泥墙。这是新品上市广告,做成这样很不吉利,他要求代理公司给个说法,否则拒付另一半广告费。广告公司的业务员已经在外屋坐了半天,都差点吓哭了。”向天歌说:“你让业务员把他们签的合同和今天的报纸拿过来。”靳常胜说:“咱的文书还没到,我让人去街上买几份,有时候咱们留的报纸是残报,颜色不正。”向天歌问:“你我都到了,文书怎么还没到?他们几点上班?你这大内总管是怎么管的?”靳常胜说:“我刚打了电话,说是堵在半路上了。”向天歌颇为不满:“她要是早晨6点出来,能堵吗?常胜,慈不带兵,义不经商,你可一定要狠下心来,你这儿要是出了乱子,一切都别想齐活。”

靳常胜不再说话,向天歌翻着合同:“菲林是他们提供的,咱们没有责任,效果不好是报社印刷的问题,属于不可抗力,选择了一家媒体就等于选择了它的一切,包括它的影响力、受众数量当然也包括印刷质量。再说,《海江都市报》的效果不如《海江日报》、《海江晚报》好,可是价格也不如他们高啊,一分钱一分货,连这个道理他们都不懂吗?你就按这个意思给他们答复,如果他们还不满意就别再和他们纠缠,一切按照合同办。”靳常胜说:“原来我考虑这是一个潜在的大户,能不能让一步为以后作个铺垫?”向天歌很坚决:“半步也不让,你想,他新品上市都这样计较,一旦创出牌子还肯再有大的投入吗?这样的企业没必要迁就他,越迁就他越觉得不合适。大投入,大品牌,这个账他应该算得过来。”靳常胜不再坚持,正要开门出去,派出去的人递进来刚买的《海江都市报》,向天歌前后看了看,对靳常胜说:“也别说,咱这报纸的印刷还真是问题,黑乎乎,一点儿不透亮,一摸一手油墨,难怪客户有意见。它要是总印得这么不清不楚的,大客户都该跑了。”

前两年,一到冬天,《海江都市报》都会在招商结束后组织所有的广告代理公司出趟门联络感情。据说,简安祥有一次吃饭时开玩笑地对代理公司说:“‘海都’就是你们的‘二奶’,是靠你们养起来的。”从那以后,“二奶报”的叫法不胫而走。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大品牌投放广告的目的性很强,投在主流媒体是为了效果,投在支流媒体是为了回扣。《海江都市报》这两年效益滑坡,出门取消了,只是在元旦前吃顿饭,送点东西,好在广告公司和大客户毕竟不大敢得罪媒体,谁都不好意思不来。但是真遇上颜色印花了或者重影之类的问题,那点情面就显得可怜,广告公司会以客户不给结账为由,和报社软磨硬泡,最后,要么免费重登一次,要么和报社结算的广告费打折,反正总要揩点油水走。

在报社旁边的一个小酒馆里,《海江都市报》总编乔大洪向向天歌诉苦:“都市报的总编不好干啊,走到哪都有种后娘养的感觉。大事不叫你,小事没意思,报俗了说你格调低,报野了说你不讲政治。以前我靠着‘性的奥秘’这个栏目还能支撑下门面,毕竟以前是科委的机关报,科普是主业也是本分,现在好了,看这种稿子有卖点,日报、晚报也都开起了‘两性指南’和‘爱河长流’版,这一下就抄了咱的后路。向总,没人你说怎么带队伍,没钱你说怎么过日子?哎,我虽说身为总编,可是走到哪里好像都低人一等,说句实话,这个总编我是真地当腻了,恨不能明天回到日报做个部主任。”

听了这番话,向天歌有些不平。弱国无外交,万物同理。但是他恼火的是乔大洪这种破罐破摔的心态,身处困境,贵为一报之主,不去想突围的办法,反而惦记的是自己的去向,二百多名员工的饭碗压根儿就没在他的心里占据什么位置。唉,向天歌暗自感叹,人世间永远不可能有绝对的公平,有的人一生都无法主宰自己的命运,而有的人却能主宰很多人的命运。这是谁也没有办法的事,唯一的出路就是尽量让自己长大,增强抗击打的能力。

向天歌说:“乔总,我知道你的苦处,可是客户不管这些。你知道他们说什么吗?以后卖一份《海江都市报》,搭一块小香皂,看黑了手好洗一洗。”

乔大洪苦笑着说:“向总,我何尝不想让报纸印得透亮些?可是钱呢?这两年,我净剩和社领导磨嘴皮子了,领导一句要有大局意识的回答就把我打发了。《海江日报》是一号工程,得保,《海江商报》是集团的粮仓,得保,《海江时尚周刊》要打周边省份,得保,最后受委屈的只能是咱‘海都’了。印力达不到,唯一的办法是按照实力排队,结果就是咱们永远殿后。”向天歌说:“这就叫恶性循环。乔总,我看解决问题的办法只有一个。”

乔大洪说:“说说看。”向天歌说:“引资。你知道现在不少民营企业都想介入媒体,把这一行叫做朝阳产业,看成新的增长点,就像应酬多的单位要开个饭馆肥水自流自田一样,有了一个媒体,经营好了不但可以赚钱,还有了一个传递声音的阵地。咱们是试点单位,不充分利用政策就等于没有政策,好像捧着个金碗倒去要饭一样。”

乔大洪问:“向总,你有这样的线索吗?”向天歌说:“你知道李彩妮吗?”乔大洪说:“在海江,能有谁不知道那个‘爱天使’服饰的老总?”向天歌点点头说:“他们是做品牌的,‘海都’的口号又是‘过有品质的生活’,如果能够联手,不是天作之合吗?”乔大洪若有所思地说:“还真是个好主意,向总,你先帮我摸摸底,如果李彩妮有意,集团的工作咱俩一块儿去做,再不找出路,集团也吃不住劲了,死马当活马医,还能有什么办法呢?不过,实打实地说,如果一年之内集团能有三千万的投入,很多难题都会迎刃而解。”向天歌说:“去年,我在日报的‘经济人物’版给李彩妮发过一个整版的稿子,明天我先和她谈一下,她是个很爽快的女人,我正准备以‘海都’的名义和她谈几个项目,成与不成都会很快有回音的。”乔大洪说:“好,向总,如果促成了,你就是‘海都’走出困境的一号功臣。”向天歌笑了:“乔总,咱们已经是并肩的一对驭手了,赶着‘海都’的三驾马车,用不着再分彼此。‘海都’好了,大家都好。”

不知不觉间,两个人竟然聊到半夜,困得几个服务员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一看时间不早,乔大洪说今天就先到这儿吧,有了消息再详细地议一议。出门来,夜风把两个人吹了一个冷战,乔大洪开上车先走了,向天歌站在路边,拨通了叶子凡的电话:“我刚和乔大洪谈了一晚上,他的表态还是蛮积极的。”叶子凡睡意朦胧地说:“向总,官场上的那一套,你未必是乔大洪的对手,我先不给你泼冷水,咱们听其言,观其行,我敢打赌如果你不再提起,你们今天的议题将永无下文。”向天歌没再说什么,上了车,狠轰了几下油门,开进了茫茫夜色。

11月30日下午3点。运营小组的五个人端坐在会议室里,一言不发,只盯着财务总监曹明亮手中噼啪作响的计算器。会议室的一面墙上,喷绘了一艘劈波斩浪的航空母舰,上面写着八个大字:品质“海都”,“亿”鸣惊人!向天歌在心里一遍遍默念着这八个字,那是他代表运营小组向广告部提出的奋斗目标,大干八个月,力争全年广告额突破亿元大关。

反复核算了三遍,曹明亮终于得出了最后结果:截止到10分钟前,财务收款总额离每月必保的750万元任务还差51.5万元!

向天歌不易觉察地笑了一下,很短促,也就是嘴角微微往上扬了扬,没有人注意到他表情的变化,只有他心里清楚,曹明亮报出的差额和他昨夜在家里算的数字仅仅差了六千多元。他的这一抹笑里包含着极其复杂的内容,既有对自己的欣赏,也有对自己的怜惜,欣赏的是他一个新闻人终于变成了精于算度的广告人,怜惜的是每月750万元的任务像是一座无法推开的大山,着实地压在他的背上。每月的最后一天,都是他的过关日,财务室以这一天的下午4时30分为限,在此之前的所有进款算做当月收入,然后报到集团财务处。从接手《海江都市报》,运营小组连续六个月按时搬掉这座750万元的任务大山,可是刚刚搬掉,睡过一觉,日历翻到1号,新的一座山又横亘在眼前。

曹明亮面露难色,问:“向总,如果月月这么惊险,非得吓出心脏病来。一会儿要向集团交报表,50万哪,还差一个半小时,就是开机现印也印不出来这么多钱呀。实在不行,就报亏吧,反正就一个月,他简安祥留了一屁股债,要是不犯事,听见谁说个‘不’字了?”

向天歌莫名其妙地回了一句:“所以他就犯事了。”

几个人都纳闷儿地看着他,管天亮终于沉不住气:“咱五个人坐在这儿也坐不出50万呀!你要有办法,就别卖关子了。”

向天歌不紧不慢地说:“我不是半仙,但是从月初就不看好这个月的任务。你们想,连续勒了广告公司五个月,连汤带水地都交给了报社,手里可调动的现金微乎其微,这又到了年底,正是用钱的时候,所以只能吃老本儿救场。”

叶子凡有些羡慕:“向总,你这老本儿可够老的,50万哪。”

向天歌说:“还是你的一句话触动了我,走钢丝的人为什么都端着一根长长的竹竿,因为平衡需要长度。你说的长度应该是延伸和通吃,我一直想把海江市和时尚之都的定位联系上,海平面商业广场的贾总从进海江那天起,就是我帮着一点点做起来的,对我算是心存感激,而大海江百货公司的柴总早年间我也采访过,这两家势不两立,但是怎么通过一个策划把他们聚在一起,现在是竞合的时代,一加一很可能大于二,一减一很可能小于零。我前天就给贾总打了电话,表明先借50万救急,子凡你辛苦一趟,马上把这50万提回来,正好和贾总见个面,后面的策划还指望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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