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历史现场感受历史，总会获得很多的启示，我现在就一直在思考如何让自己足够穷，把钱捐出去，让更多的公益事业得到发展，让更多的人得到帮助。
品阎锡山挽联
关于阎锡山自己写的挽联其实有很多种说法，也反映了他的人生态度，我印象中最深的有一条上联是“摆脱开摆脱开沾染上洗干净很不易”，下联是“持得住持得住掉下去爬上去甚为难”，这副联儿特别能反映他的处境。
“摆脱开摆脱开沾染上洗干净很不易”，就是说人一生要选择很多事情，选择了就沾上了，既然沾上了也就别老掸，比如家庭、出身、同学、朋友、历史渊源，这些东西已经沾上了，不要刻意去撇清，沾上了掸开去很不易，为什么呢？阎锡山在日本留过学，所以抗战的时候很多人都说他是汉奸。再一个，他跟蒋介石很好，他想撇清这个关系却永远撇不清。所以我的理解是，很多事情是历史形成的，既然已经形成了，你也别老想撇清。就相当于我们是民营企业，我们创业，人家老说你有原罪，你非要说没有，这就属于沾上了掸开去甚为难。你撇不清就不用撇了，说说就行了，大家爱怎么说就怎么说。你非要撇清只有一个办法，挥刀自宫，就相当于说你已经是男人了，但你非要说自己不是男人，那只能自己解决。另外提醒自己，不要轻易把一些事沾在身上，因为一沾在身上掸开就很不易，就像呢子衣服上的灰，你越掸灰越多。所以作决策要特别慎重，一旦摊上了，就是一生的事。
“持得住持得住掉下去爬上去甚为难”，要表达的是人一生要奋斗，就像从山底向山上爬。掉下去再往上爬非常难，所以有时候人很害怕失败，因为失败后反败为胜要比第一次在低起点向高处攀登难很多，比如邓小平三起三落，确实不容易，这实际是提醒大家要继续争取，千万不要掉下去。阎锡山的一生就是不停地向上爬，不停地想把一些是非与自己分开，但老也分不开。比如在日本他跟蒋介石是同学，他们在日本有过一次交易，他想说自己不是汉奸比较难，说他跟蒋介石没关系也不可能，而他在山西过了黄河又跟共产党陕北根据地联系在一起，所以蒋介石老认为他私通共产党，他要想说清他不通共产党也挺难。
这副挽联是我1989年前见到的，我不断地琢磨这两句，它们于我有很大的影响。第一，要努力向上奋斗。第二，轻易不要沾上一些事，沾上了也别想把它们甩掉，已经沾上的你就要认账，未来慎重些少沾事。
南非游记：人是“禽兽不如”的动物吗？
2008年2月我去了南非、津巴布韦、博茨瓦纳，最有趣的是去南非国家公园看动物。2002年我和王石去爬乞力马扎罗山，回来后得出了一个结论，要做大象不做狮子。2008年这次的观察不一样，我又有了一些很新鲜的体验，非常刺激。
这次观察，我是以各种方式、各种姿势从各种角度看各种动物。一种方式是坐在带篷的车上看，一种是坐在不带篷的车上看，第三种方式最猛，是无车徒步。
人经常讲，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这次观察后我总结，我们经常以人之心度狮子之腹，完全是错误的。
拿着猎枪导引的专业人员告诉我们很多有趣的知识，比如人看到的世界和狮子、大象等动物看到的世界是不一样的，人眼看东西特别具体，分辨得特别清楚，比如说我们能看到车上人的眼睛、眉毛、胡子，但动物看到的汽车是一个整体，你只要在车里不把头伸出来，它看到的就是一辆车，只要你在车里，有没有篷其实在狮子眼里是一样的。所以这是我们的小人之心了，老觉得它能看见你。
而且，动物在看你的时候，你也变成了一个整体，只要这个整体比它大，它都会紧张。你走夜路冷不丁儿碰到像姚明那样两米多高的人，你会恐惧，当你碰到狮子、大象时也会恐惧。我发现哺乳类动物都有这个共性，自然的体重、身材，有时候决定了你在自然选择中的位置，就跟企业一样，规模大就有人害怕。
有趣的是，有些动物的视觉辨识力不强，即使我们在地面徒步，只要我们走成一条线或走成一个圈，在它看来我们就是一个大家伙，像一堵墙，但千万不要单独走，更不要撒丫子跑。这次我们在路上走的时候，突然冲出来一头野牛，大家都很紧张，想跑，专业向导就拿枪逼着，谁也不许跑，要求我们就站成一条线，并保持阵形让这条线一点点往后撤，所有人都特别紧张，一点点撤，撤出野牛的领地。怎么样区分领地呢？向导告诉我们，不管是雌是雄，它们会释放出一种气息，这种气息大概会传递几平方公里，在这一领域内其他动物一闻见这个味儿就不能进，野牛就要在这里交配、繁殖，这是它们的生存法则。我们的进入被这头野牛嗅到了，它就开始发怒，当我们慢慢退出这个领地后，它就不理我们了。
一路上，向导的胆量让我们特别惊讶，很多次狮子猛兽离得特别近，他们也不害怕，也不跑不动，就这么看着它们，不过狮子也不过来。向导给我们讲了一个故事，我觉得非常重要。他说，哺乳类动物对它们和人的关系是有记忆的，这种记忆世代相传，比如说人曾经杀过狮子，全世界的狮子不知道怎么就有了这一记忆，所以只要碰见人它们就有可能要伤人，它们要报仇，但有些动物人从来没有伤害过，这些动物也不伤害人。人类社会其实也是这样，比如中国人跟日本人的仇恨是60多年前的事了，但一说起来大家总怀有仇恨，哺乳类动物都有记仇这个特点，而且一代一代记。这么看来，野兽之所以伤害人，很大程度上是人首先伤害了它们，使它们记了仇，所以只要你不老实，它们就收拾你。
人是一种什么样的动物呢？我在这次观察之后得出，人是“禽兽不如”的动物。为什么？人在4个方面不如动物。
第一，人会撒谎，动物不会。动物世界里的秩序大概几十年、几百年都没有变化，所有动物释放的信息，都是必要的信息、真实的信息。它们的生存游戏规则没有变化过，但是人类世界的游戏规则的变化则非常大，比如说男人、女人的游戏规则几百年、几千年不断在变。个别动物只是在保护自己的时候释放错误信息，比如变色龙，这完全是为了自卫，没有任何害人的意思。人就不同了，人不断地释放出各种信息，其中有很多假信息，这是造成人类社会复杂、多变、不确定和争斗的重要原因。
第二，人不太遵守规则，动物是严格遵守规则的。动物的世界多少年就是这一套规则，而人类社会的规则不断在变。比如羚羊的规则就是公的要一块儿斗，用角来打，胜的去交配，败的就站在一起，老老实实，那边那个胜者就在那儿交配，败者谁也不会犯规；人就不行，人要争风吃醋了，可不管什么规则，不定拿刀拿硫酸什么的就扑过去了，打败了还要上，但是动物打败了就待那儿不动，承认失败，它们也不再去骚扰那个“大哥”，这很有意思，因为它们遵守规则。
第三，人是会强奸的动物，而动物是绝对不强奸的。人可以用暴力、用各种手段来达到侵犯对方的目的，但是动物世界里没有这样的事，另一方要不同意，它就不会去做。动物的同意表现为一种气味或是分泌的某种液体，其他的雄性会辨别，同意了它就去，不同意就不做。
第四，动物的本能就是本能，它不会把本能上升为美德，不像人脸皮这么厚。人是最“厚颜无耻”的动物，比如母性，爱护孩子，这其实是种本能，人和动物相比有的还不如动物好，有些母亲会让孩子卖淫、偷盗去挣钱，有些与孩子争财产，互相吵架。动物没这些事儿，动物就是母亲照顾孩子，永远照顾，没有索取。人类社会照顾了还要索取，而且还把这一点点本能上升为美德，号称伟大的母爱，多大点事儿啊，还不如猴子、狮子做得好。
所以，我们应该向动物学习，学习动物诚实，学习动物遵守规则，学习动物会尊重彼此，学习动物实事求是，做一个合格的两条腿的哺乳动物。
在不丹找幸福
不丹被外界描绘成一个公民幸福指数最高的穷国家，我一直特别好奇。2009年我和马云等几个朋友专门花了5天时间到不丹去考察了解，寻找幸福的踪迹。
我们拜访了不丹的国师（现第五任不丹国王的老师），一位穿着民族服装、手提电脑的现代学者。他毕业于牛津大学，是一名哲学博士，不丹传统文化的神秘气息与西方文化的现代气息同时存在于这位长者的身上，给人一种很特殊的磁场，让你想去深入地与之探讨。他的学生即现任不丹国王，则是剑桥大学毕业。在不丹，国师还有另外一个身份--国家发展委员会主任，相当于副总理，同时兼任很多其他高级职务。
爱情究竟有没有？
不丹还有些有趣的文化现象，遗留着非常浓重的母系社会的痕迹。他们没有现代的婚姻制度，可以一妻多夫也可以一夫多妻，双方自愿就可以，现在前任国王才50多岁，娶了四姐妹，国王在任时老大就叫长皇后，来管后面三个。除了国王每天要去哪儿这件事自己定，打扫卫生、房屋管理、吃什么等全都由长皇后定。这个国家没有婚姻制度让我很好奇，我说你们这儿有没有“爱情”这个词？国师告诉我，他们早期的语言体系里没有，类似的词大概相当于“交配”、“繁衍”这个意思，可见，爱情不是从来就有的，也不会永远有。从人类学上讲，最早发明词的时候还没有“爱情”这事，所以也没有“爱情”这个词。
中文里爱情这个词是由西方词汇“love”翻译过来的，中国语言中也有描绘“爱情”的词汇，比如风花雪月、出双入对等等。现在作家把爱情写得这么细腻，还有不同分类，但“爱情”这个词最初指什么，是我们后来讲的这些意思吗？现在看来不是，不丹淳朴的文化中就没有这个词，可能有类???这个意思的，但多半就是指俩人好，可以一妻多夫也可以一夫多妻，不好了就可以分开，房子和孩子给女方，他们没有我们现在世俗的婚姻概念和财产概念。
幸福指数与GDP无关
这次拜访，国师专门给我们作了一个报告，名为《国民幸福指数与国家的生存环境》，他主要讲到经济发展和社会价值观与国民情感、文化及环境怎么保持平衡，国师的研究报告让我们这些拜访者非常兴奋，因为他是运用西方社会学的先进方法，以不丹国民为研究对象，通过大量的实证、数据、实验、分析，得出了一些有效的、可量化、可支撑的幸福指数模型。比如一个人在一个月内如果生气在26次以上就感觉不幸福。通常我们也在研究幸福观问题，比如提倡和谐社会，但“和谐”二字还是比较模糊，光讲了科学发展观，尚没有数据支撑和数学模型来界定，比如“和谐”怎么通过数据来量化和界定。马云当即就作了一个决定，邀请国师来中国转转，也给我们以更多的启发。我们现在做的生意也好，企业也好，大到社会环境，小到我们的企业社区，除了为客户提供物质层面的满足，如何更关注社会价值观、伦理及情感层面？这个话题非常有意思。
经济发展是不是必然能带来幸福？这一直是一个现实问题，也是一个哲学问题，更是一个经济学伦理问题。一开始我们都投赞成票，认为经济发展必然带来幸福，但我们坚持认为经济发展还要兼顾环境、道德伦理等等，我们可以强调道德、文化、传统，但在经济上就不可以作为不发展的借口。不丹是一个63万人的国家，人均GDP1700美元，整个国家只有两架飞机。不丹人主要吃辣椒和咸菜，多数人都吃素，且大部分是农业人口，基本物质条件很差。
不丹非常重视他们的文化，也强调文化的独立，因为国家太小，一旦开放，可能很快会被外来文化吞没。为了保证在喜马拉雅山脉中的不丹能在发展中保持自己的文化，他们不主张广泛外交，甚至对文化、旅游都有限制。不丹谢绝背包客，每天最多接待三五千名客人，且每个人至少要交200美元才能去。另外，他们强调要渐进式发展经济。当我们离开不丹，回到曼谷转机时，熟悉的观念又再次回来了，物质还是很重要，在不丹每天吃得不好，我们都瘦了很多，而且大家洗澡、走路都觉得很不方便，据说他们在9年前才开始有电视看。不丹可能算是一个极端，物质比较贫乏，精神、文化保持得比较好。实际上北欧一些国家更值得关注，物质和文化两边都平衡得比较好。这次探索带回的命题就是和谐社会的建立，我们应该去作一些个案比较研究。
不丹这个国家非常独特，他们的公务人员都是非常优秀的，我见到一个电视台制作人，在美国攻读的新闻硕士，我问他不丹怎么有这么多名校毕业的学生，他告诉我，不丹有1900名公务员，60%在国际名校进修过。
正因如此，他们采取的数据化管理方法，公务员团队是能执行的。他们还有一个专门委员会来督导各部门，相当于我们的精神文明办公室，定期来看哪些指标达到了，他们的执行团队大部分在国外受过教育，非常懂得如何用这些方法来执行，这是不丹的可贵之处。
不丹不需要谷歌？
不丹是一个宗教国家，民族比较单一，人民一直生活在宗教信仰中，所有出国留学的人没有滞留的，国家这么穷却基本都回来了，我很好奇。制片经理跟我讲，因为这里有方向感，西方虽然很好，但是他们不知道该往哪儿去，没有方向感。而一回到不丹，看见经幡，看见寺庙，看见僧人，他们就知道自己在哪儿，要去哪儿，会怎么样。他还说了一句至今让我记忆犹新的话，他说：我们在不丹不需要谷歌，每一个人都是谷歌，因为每一个人都知道前行的方向。
在僧人比士兵多的不丹，人人安贫乐道，人人都有方向感，令我很感动。当今社会很多人感到焦虑浮躁，容易失去方向感，同时也失去了搜索的功能，而“方向感”这三个字一直在我心里萦绕，我在思索，一个好企业同样也要让员工有方向感，回来以后我就要召集人力资源部门开会，加强员工培训，作价值观的引导，让万通人有明确的方向感。
有幸，不丹国师还邀请我们一起去他家做客。一进去后的心理落差让我们惊讶不已，家具和陈设极其简陋。国师说：我们的人民都是这样，我们的生活水平是比较平均的。以前我曾研究过实现幸福的两种方式，一是管理好欲望，二是增加满足欲望的手段。通过减少物质层面的欲望，增加精神的和对未来世界的预期，这是宗教做的工作。宗教还做一件事，就是培训，一本书几千年，通过寺庙、清真寺、佛堂以及教堂，经过师父、阿訇、牧师这些人不停地在宣导，其实这就相当于培训。培训的结果是什么呢？宗教成为天下第一品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