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忆颤抖，“不是说好，三十天吗？不是说好，要送到楼兰的边界吗？”
幻香闭眸，“乌垒，已经是楼兰国的边界。”
蓝忆睁大眼睛，“怎么会？我们刚刚走出来十几天，怎么就到了楼兰的边界？”
幻香摇头，“乌垒就是楼兰的边界。可是它却是一座飘忽之城。本来从楼兰王城向西走，需要三十天能够到达，可是乌垒却离奇地向东漂浮而来，缩短了一半的路程……”
蓝忆几乎哭出来，“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一国的边界怎么可以随意变化，这是一国的尊严，我，我不承认！”
蓝忆略有抓狂，她忍不住奔出门去扯住摩珈的衣袖，“摩珈大哥，不该是这样的，对不对？你，你应该带人去将乌垒推回原位才对，对不对？”
摩珈幽蓝的目光含着怆痛，缓缓地摇了摇头。
蓝忆踉跄，“怎么能这样！摩珈大哥，你是楼兰的王子呀，你怎么可以坐视你的国土被削减，你怎么能不管！”
摩珈一把攥住蓝忆的手，“蓝忆，清醒过来，别说傻话！”
“乌垒是鬼城，它并非人力所能控制！”
蓝忆回首，仓皇地望着幻香。
幻香忍住心中的疼痛，紫衣飘摇，“蓝忆，你该，守约。”
“虽然三十天还没到，但是，边界却已经，到了。这是人力不可操控之事，你该，接受。”
蓝忆咬牙，眼泪崩落下来，“好！我守约！就到乌垒不是吗？可是现在还不是乌垒！刚刚你们的话，我大概听见了，不是说要再向前走五日，才到乌垒？那么我就还有五天！”
蓝忆死死咬住自己的唇，“到了乌垒，我便放你离去。我愿赌服输！”
幻香紫瞳闪烁，不舍回望蓝忆，幽紫的目光缓缓飘向摩珈……
“好，蓝忆，还有五日。到了乌垒，你便听话，跟着摩珈回到楼兰王城去。听我的话！”
蓝忆垂泪，静静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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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客栈却远比白日更加繁华。
西地与中原来的商人都是白天急着赶路，只有到天地被夜色染透才舍得停下脚步来，坐在客栈里温上一壶小酒，一边吃着花生、甜枣儿、酸奶疙瘩，一边彼此聊着天南海北的见闻。
蓝忆一直静静地坐在楼上的栏杆边上，隐身在大红灯笼的暗影里，听着楼下人们的交谈。
这个方向是林家商队从来没走过的路途，而摩珈和幻香他们又死死地对她瞒住了一切，什么都不告诉她。
最让蓝忆不理解的是，她小时候也算是被爹娘仔细地教导过，家里的山南海北的图册见了不知凡几，可是偏偏就是从来都没有听说过这个“乌垒”。想来，这其中必有缘故。
而在商路之中，如果想要知道什么消息，最好的办法就是静静坐在不引人注意的边角里，静静地听着行商们之间的交谈——劳顿了一天的人们，这个时候最放松，最愿意将自己肚子里的话一股脑儿地都倒出来；所以只言片语之中一定能听到关于乌垒的消息。
乌垒——真的是她与幻香的分离之地吗？虽然她要守约，她不能违背当初许给幻香的诺言，但是不等于她就甘于接受这一切！
乌垒现在就是她最大的敌人：它早不飘，晚不飘，偏偏这个时候飘过来；东南西北这么多方向，它为什么就不能往远了飘，也好让她再多一个借口能多赖在幻香身边些时日嘛！
与人为敌，她尝试过；与城为敌，她还是第一遭。
虽然不知道一个人该如何打赢一座城，不过兵法之中的要义还是用得上的：无论什么时候都得“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所以她首先的要务不是扯住幻香的衣服袖子哭哭啼啼，而是要先摸清这座城！
这不，就在楼下大堂的角落里，正有几个行商凑坐在一桌，说完了哪儿的胡姬漂亮，谈过了近来世道的好坏之后，便谈到了乌垒……
“唉，我刚从乌垒过来。每次侥幸从那儿安全离开，我都会跪在大漠里头，感谢神佛。”
“乌垒，还是那么少的人吗？”
“是啊……一切一如当年《汉书》所记载啊，户一十，口千二百，胜兵三百……”
“哎？我就奇怪了，你听这个数字啊：十户，一千二百人，三百兵……这哪儿还算得上一个城市，而且怎么就还被当年的大汉朝选作了‘西域都护府’呢！这规模，连个小村子都算不上啊！”
“嘘——可不好乱说的。你们没去过乌垒，定然不知晓。虽然史书上记载就这么少的人，但是哪次去了都是满眼的热闹熙攘啊，谁说就十户人家、一千二百人的啊！”
“不过啊，倒是听说，当年的西域都护真真率领着大批的幕府官员和军队，还从楼兰啊、乌孙啊、匈奴啊的迁徙了不少的人进城，想要将它作为西域三十六国的首府……可是后来怎么样呢？西域都护无由惨死，那些幕府和军队全都被活活吓跑了！千百年过来，乌垒稽查户口，还是：户一十，口千二百……”
“嘿，奇了啊……要不就是那些稽查的官员脑子出了问题，要不然就是咱们自己这双眼睛成了睁眼儿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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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蓝忆还是带着一副“探察敌情”的心情去偷听关于乌垒的谈话，可是她发现听着听着，她的心情就变化了。
她不再是带着一种防备的敌意，转而被这座离奇的城市给——迷住了！
真是——太奇妙了。一座城，竟然有这么“顽固”，竟然能在千百年的岁月里，牢牢地守着自己那少的可怜的户口数字，而且还明明熙攘繁华！
这其中，定有缘由啊！
不过，蓝忆喜欢上这座城的原因当然还是它的气质——这是一座执着之城，不论岁月还是人力都无法改变它。那么在这样的一座城池里，怎么会成为她与幻香的分离之地？！
她会如同这座城一般顽强，她也要跟这座城一样，永不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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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更：1点前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