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看到自己的小屋了。
虽破虽烂,但对于许不凡,是全世界最温暖的地方,无数次他踏进那张吱呀作响的木门,一天的劳累就会灰飞烟灭,再多委屈也有可以安放的港湾。母亲生着重病,却时刻不忘记微笑,苦命人有自己苦中作乐的方法,有时铲来一簸箕的沙子,在地上画画,有时拴根线在蛐蛐上,看它跳来跳去还在原地着急的样子。只要母亲还在,就有好好活下去的理由。
眼泪在框子里打转,许不凡擦了擦眼角,加快脚步,屋外静悄悄的,僵尸还没有找到。
推开那扇门,许不凡,回家了。
“妈,妈!”他撕心裂肺地呼唤着,好像要在母亲之前把肺咳出来。
“不……咳咳……凡……”
许不凡冲进里屋,发现母亲还在,哇的一声大哭,跪在床前,脑子里全是村里人被僵尸啃食残杀的情境,越来越多,越来越沉重,不堪重负,压弯了许不凡的脊梁。母亲吓了一跳,颤巍巍地从床上坐起来,心急如焚地说道:“不凡……咳咳……怎么……”
“妈!”许不凡抬起脸,泪水纵横,“我可能……做错事了!”
“我的……不凡……”母亲把许不凡的头抱在怀里,许不凡贪婪地吸收了母亲的温度,哽咽着说道:“妈,只要你在,就好……呜呜……”
家和母亲是他心灵的归宿,许不凡可以尽情宣泄着心头的情绪,今天和往常一样,被刘老汉看不起,被煤工头克扣工钱和随意欺负;今天又和往常不一样,他成为了僵尸,把僵尸带回了村子,村子里一片混乱。而那些混乱不是他的,他只是一个可怜的孩子,小小身体还禁不起太多风雨。
可是,命运总是捉弄他,僵尸们往村子里面走,哭声引起了到屋外的僵尸的注意,一来就是三个。
“嗑——嗑——”
母亲疑惑道:“有人……咳咳……敲门……”
许不凡一下紧张到了极点!
这个时候,怎么会有人敲门?
“哐——哐——”
磕门声变成了撞门声。
许不凡知道,那扇老门支持不了多久,门外的哪有人,肯定是刚到的僵尸!
“哐—哐—哐—哐—”
数量还不少!
许不凡感觉自己的天塌了下来!
“不……不要!”他不知道该向谁哀求,只是一味地摇着头喊着,母亲意识到事情不太对劲,把许不凡抱得更紧了。干黄的脸上露出了坚毅的表情,这是属于一个母亲的独特的表情,她似乎在说,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保护自己的儿子,即使献出生命。
“咵——”
门被撞开。
“撕拉——撕拉——”
僵尸闻到人肉的味道,争先恐后地闯进屋子,许不凡几乎可以预想到,身后正跑来几个兴奋的僵尸,张开嘴,目标是自己的母亲。
“对不起……对不起!”许不凡颤抖地叫出最后一声,“妈……”
这是他最后一次可以这样叫她了。
许不凡托起母亲的手,是那么柔软,那么无力,而握着母亲的手的自己的手,是那么肮脏,那么决绝。他闭上眼睛,为了不让眼泪模糊视线,张开嘴,在手掌侧面咬了一口。
即使咬着,嘴唇里一点缝隙也没有,许不凡还是忍不出地哭,哭得声音从鲜血里漏出来。母亲先是一愣,又把另一只手轻轻放在许不凡头上,微微笑着,只看着自己的儿子,什么也没有问。
僵尸扑向母亲。
母亲的双眼,突然失去了神采,慢慢闭上了。
心脏停止跳动。
大脑不再运作。
身体陷入沉睡,母亲僵硬在那,就像一尊雕像。
僵尸们停下了。
一秒,两秒,三秒……五秒。母亲睁开了眼睛,毫无生气。
僵尸们转过身,走向木门。
他们从来不吃同伴。
许不凡松口嘴,把自己抛进深深的悲伤中。全世界这么多人,偏偏杀害到的是自己的母亲;全世界这么大,却没有他的容身之所;全世界有千千万万种理由和罪恶,轮到他时,只剩下最不想要的一个选择。
他刚刚把母亲变成了僵尸。
屋外突然炸开了锅,传来奔跑、尖叫和奇怪的爆破声音。这些许不凡不想管,也没有力气去管,直到屋子的木门从上往下被撞下,一具流淌着脑浆的僵尸趴在门上。许不凡一回头,吓了一跳,他只看到过僵尸杀人,没见过僵尸被人杀啊!
他现在可是僵尸,也被杀了怎么办?
许不凡扶着床沿站起来,却看到母亲下床了。
光脚踩在地上,母亲摇晃着站了起来,走起路来也是不住地摇晃,她挡在许不凡面前,向门外走去。许不凡捂着嘴,泪流不止。母亲已经变成僵尸了,再也没有意识了!她已经不知道他是她的儿子,不知道她是一位母亲了。
可是,许不凡能怎么办?眼睁睁看着母亲被饥饿的僵尸一扫而空?在那种情况下,要保住母亲的命,只能把母亲变成僵尸!
以后,屋里再也没有母亲了……
许不凡咬了咬牙,强迫自己站起来,无论如何,那都是自己的母亲,他要保护她,不像过去一样窝囊着生活!
他跟上母亲的脚步,跑出了小屋,这时母亲正站在门口,困惑地看着天上的太阳。
僵尸们在门口狂奔,躁动不已,许不凡到处张望,也没看出原因。突然跑来三个人,他认出是村长、副村长和书记。三人身上都血淋淋的,上气不接下气,样子十分狼狈,村长拿着一把长枪,对试图靠近的僵尸就是一枪。他是为老村长,见多识广,已经看出这些袭击者是僵尸,僵尸的弱点是头部,只要爆了头,就没有威胁了。可是,这僵尸的数量也太多了吧?
要突出重围,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秦大妈,郭小弟,你们都是僵尸了,我要打死你们,你们可不能怪我!”村长年迈,逃跑速度不快,可手速却不慢,三下解决三个僵尸。书记本能地夸上几句,结果一个踉跄,被僵尸扑倒,腿上被咬,村长赶紧给地上的僵尸一枪,又毫不犹豫地打死了书记。
副村长吓得直流汗,提高警惕,要是自己中招,也是被村长爆头的命运啊!
“糟了,没几发了!”村长惊恐道。
“村长,我们咋办啊!”副村长哭丧着脸道。
“能咋地,死了!”
村长非常绝望,想到了自杀,忽然看到了走出小屋的许不凡,怒从心来:“妈的,听跑回来的赵大锤说,僵尸就是这小子带来的!”随即扣动扳机!
许不凡不知道自己在危险中,看到枪洞对准自己,一个愣神,吃惊着村长干吗拿枪对着自己。结果啪地一声,一颗子弹急速飞来,想躲也躲不掉了。
要死了!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黑影挡在自己的胸前,不高,不大,却很坚定。子弹飞进大脑,直接结束了生命。
即使目标只有大脑,黑影也张开了双臂,用全身在保护身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