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厥的兵士自大雪之后就没再出现过，严寒的冷风徐徐地吹着这十二月的边关，算着日子，要冬至了。
自古而来，汉朝起，北方的冬至便会吃馄饨，吃狗肉；后来成了家家户户吃饺子的习惯。那是无论贫富贵贱都雷打不动的习惯，而这个朝代的这个地方，冬至也沿袭着馄饨的习惯，即便为劳役者，在严寒的今日，在一日的忙碌之后也分到了剩余的一些馄饨，也就是吃个习俗，吃个兆头。
狗肉是没有的，毕竟是边疆，大饼加菜汤的日子再加上兵士们去猎到的一些肉，分一分，这个冬至过得还是不错的。战事最吃的便是钱，无钱不战，战后无钱。国库也一天天的吃紧，这个冬天，除去皇城的那些，大家其实都过得不那么安生。
有的家里有人上了战场，二老抹泪度过；有的家里绞了米粮，勒着裤腰带还是吃了顿馄饨。看着门外飘洒的雪，大晏的不少地方都有着对新一年的期冀又夹杂着叹息声。大家这么紧巴巴地过，也不过是为了生活能够更安逸，家人能够平安活着。
这些日子，齐茉也只去看了桓哥儿三次，再过十日，桓哥儿的一个月就过去了；相比这儿的衣食无忧，这个小肉球心里还是期冀着能回去的。他此时的脑海里只有模模糊糊的想法，想要回到那个暖烘烘，人挤人的灶房里，看着自己心系的人忙碌在自己面前，很安全。
“那个……爷，哥儿这一个月都要清汤寡水的，这馄饨恐怕……”宁德挠了挠头，看着少爷带来的一食盒菜还有一碗肉馄饨。床边的那个小肉球看着那些色香皆佳的饭菜咽了口津，眼里满是期待地看着自己，宁德有些不知如何是好，撇过头去。
“一顿而已，少吃些就是了。”这是大晚上，秦舒与众将士寒暄着食了些饭菜后就吩咐人备了份菜，拎着来了桓哥儿的房间，准备‘与民同乐’。冬至的夜是一年之中最长的，这天虽黑却也不过申时过半；这方灯烛点上，兵士们都在各自营中用着馄饨，心里的思乡也不免让大半的胡州都漫上了惆怅。
“哥哥，能吃吗？”桓哥儿伸出肉呼呼的小手去扯了扯宁德的衣角，整得宁德有些哭笑不得，心里腹诽道‘小祖宗诶，爷都发话了，可有我说话的什么份？’而小肉球还在可怜巴巴地看着他，秦舒也挑着眉看向了自己一笑：“哟，宁德深得人心啊。”
“爷，这可没有，这……孩子都认熟。这不我这个月都……”宁德说着手胡乱地比划着有些手足无措，他想说这大半个月他都是为了这孩子不倒下去抱着他坐着睡的，整的他那个腰酸腿痛哟，孩子亲他一些也是应该的。可是话到嘴边，感觉却有些似在显摆，于是吞回喉咙里，干脆选择不说话了。
“行，知道你辛苦，哈哈。”秦舒爽朗地一笑，走到床边把桓哥儿抱起：“来，今日爷给你开荤，不用管宁德。”
“可以吗？”小肉球又将手指放在唇边犹豫地看着宁德，宁德真想一头撞死在墙角算了，果然孔圣人名言，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虽然此小人非彼小人，可当真是……啊……
“可以吗，咱宁德大爷？”秦舒听着也跟着挑衅地一问。
“行，小祖宗，我求你了，吃，必须吃，你不吃饱了我都不跟你玩儿。”宁德一脸的撺掇，小肉球的眼里也闪着光，嘴巴欢心地张大，手就指向了一道火烧全羊肉，满面期冀看着宁德沮丧地为他弄了一小块递到嘴边，张口就嚼巴得生味，满心欢喜。
“哎……你真是我爷。”宁德嘟囔着继续布菜，秦舒看着这孩子吃得津津有味，眼也融作了一条缝，心中很是温暖。
“爷，京城来信了，是李世子的。”宁安从门外带着些寒气进了来，伸手从袖中掏出了一封信函，递到秦舒手边。秦舒看了看坐在自己腿上吃得正欢的桓哥儿，思索了一下便开口示意宁安读信。
信中是李易的一番问候，而后也说了些京城里发生的事。信是十二月十日就送出的，所说之事也是十日之前，表明了自己在他离开之后便没离开过李国公府，季怀林也没找自己麻烦。而后又道了前些日子时常听闻到有内监往文安候府跑，至于是什么事就不大知晓了，让他在边关好好的，怎么也要活着回去成全他与秦三姑娘的事。再嘱咐了两句便再无其他，而桓哥儿这里几个小馄饨已经被他一口半个地尽数吃完了，此时有些饱得发困，打了个嗝之后摊在秦舒怀里。
他感觉到了大哥哥的身子在听到信的时候有一片刻的僵硬，抬起头去好奇地瞅了瞅大哥哥的脸又低下了头继续打嗝。宁德忙去撸这小祖宗的背，直到他憨憨地冲自己一笑，他才无奈地笑了一下回到了旁边。
“大哥哥。”小肉球转过头来叫了一声沉思中的秦舒，而这位爷也回过神来看向了他：“大哥哥，桓哥……何时，可以回去呀。”
“嗯？桓哥儿想回去么？”秦舒眼里化去了些僵硬，略带温柔地看着桓哥儿。
“想，姐姐了。还有，几天，姐姐生辰。”桓哥儿说着眨巴着眼看了看秦舒又回过头去享受地摊着，没看到秦舒眼里的一愣，只感觉到这大哥哥大大的手替自己擦了擦下巴后说道：“那将你姐姐接来给她庆贺可好？”
“真的？”小肉球这一听可来劲了，一双大眼笑眯成了一条缝，开口问道：“那……有没有长寿面。”
“自然有的。”秦舒说着笑道，而小肉球也兴奋了，小腿胡乱抖着想要跑下地：“我去告诉姐姐，姐姐肯定开心。”
“你啊，好好呆着吧。”脚才碰到地，腋窝就被两只手掌提溜了起来又一次回到了大哥哥的膝盖上：“先别与你姐姐说，待到生辰那日给她个惊喜可好？”
桓哥儿听着眼中也闪过一丝顽皮，抱着一只手指伸到嘴前左顾右盼一番，小心地嘘了一声：“好，不说出去。”说完，又将小指伸到秦舒面前晃了一晃，秦舒这方一愣后背逗乐了，学着他那神秘的模样，伸出了小指一勾，与桓哥儿应承下后见小肉球开心地乐了，这才将他放下了地：“那你先走走消消食，大哥哥还有事情要做。明日再来看你。”
“好，大哥哥再见。”小肉球一手挥着送别，一手牵着宁德看着那个高大的身影消失在了雪夜里，转头抬眼看了看宁德：“哥哥，大哥哥是不是，很厉害？”
“那当然，咱爷可是将军。”宁德得意地挑了挑眉，合上了门带着小肉球在屋里溜达。
“将军是什么？”小肉球好奇地抬眼问道。
“将军啊，就是为咱们大晏赶跑坏人的人啊。”宁德思索着用简单的言语跟桓哥儿比划了一下，再说了这次自家爷的丰功伟绩，这个三岁的小童一下眼里就满是崇拜的光：“哇……大哥哥好厉害，我，我也要像大哥哥，一样。”
“嘿嘿，就你这个头，等你长到我这么高再说吧。”宁德得意地挑了挑下巴冲着桓哥儿笑，桓哥儿也不生气，咯咯一笑道：“总有一天，我会，比哥哥，还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