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外面的声音好吵。”依偎在卫姨娘的怀里,桓哥儿伸头去看了看外面闪动的火光。任谁都能感觉到地面一下一下的震动,即便是此时的劳役院里,那些想要出逃的人也更加的激动了。
“姑娘,我们当真不逃么?”一直坐在一旁默默无声的花开思索许久后开口问道。
“不,等着。”齐茉的眼睛轻轻闭着,头倚在卫姨娘的怀里,忽略着身体被地面带来的颤动。她知道外面的情况很不妙,可是她不能走;若是要逃,有花开在,她知道勉强逃出去是没问题的,可是若是逃了,那么下场就稳稳的是死。换从别人,或许逃是生路,而在她,逃了才是死路一条。
“你真的就在这儿?难道会有转机?”凌不二倚着墙双手抱着胸站着,撇头看了看那不远处仍旧在努力想要跑出去的人。
“有,再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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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马县十里外的树林中,被茂密的松木所遮挡的一万兵士正努力地压低自己的呼吸声,一动不动地等着前面的命令。
“报,突厥骑兵已尽数到了落马城下,没有遗漏。”探视的斥候矫捷地来到了伏在高处的少年身旁,只见少年的眼里闪现一丝杀气,挥手扫去头上遮掩的树枝,站起身拍了拍甲上的白雪,将手中刀戟直至云霄,高声一喝:“令三军将士,杀!”
一时之间,兵士们的高喝声如擂鼓轰鸣,响彻云霄。十里外的落马县城墙下,那巨石撞击地面之声还带着余震颤动,而突厥最外围的骑兵却听到了身后突如其来的呐喊声,一时之间,愣在原地。再转头去看时,月光反射照耀的兵戈之色已刺入他们的双目。
“不好!有埋伏!”有人用着蒙达语高喝一声,而那横冲直下的第一把矛头已刺入了马上人的胸腔。只一瞬,还未待众人反应过来;从外围而来的一万兵士已飞速将围在城外的突厥骑兵围了个水泄不通。刀枪与战甲的碰撞声将城墙上兵士的绝望磨去,眼中就似看到了天降之光,兴奋地拉满了弓弩,毫不畏惧地站起了身开始射击。
突厥兵士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万兵士愣住了神,一时在城墙下的不知是该撤还是该进,外围的不知该杀条路出来还是该守。就如今进退两难等待发令时,秦舒已为首冲入了敌阵,那柄长戟直指突厥椂兹大将军的项上人头。
“都督!有援兵到!秦督运,不,秦小将军率了一万兵士从外围将突厥军包围了!”
“速速开城门,令右卫将军率一队兵上城墙增援,左卫将军率城内兵士护住城门!待到时候,打开城门,全军出击,与援兵里外夹击,一同剿灭突厥!”
这个消息来得太快太突然,让谭都督有种从地狱一瞬飞升成仙的感觉。希望!这就是希望!这就是特么从绝望之中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希望啊!
“老天开眼,老天开眼啦。”谭都督从椅上站起,腿脚仍有些微颤却没了之前的无力,来来回回踱着步子,面上满是喜悦。
巨石滞地的声音消淡,城北内府兵也飞快地结集在了北城门下,劳役院中,众人已得知援军赶到的消息,方才的拥挤之势已去,虽还有几个不到南墙不死心的,可大部分的人都乖乖地散开,在院里静静站着,等着结果。众人的面上神色各异,而齐玫则侧过头蹙着眉死死地盯着那道一直紧闭未开过的间门。
“姑娘,好像有动静。”一直盯着门外看的月弯面上出现的惊喜之色,她看着缓缓散开的人群,爬起了身便走了出去询问,不一会儿面带喜色地跑了回来:“姑娘,援军到了,边城的兵士没有覆没,听说秦小将军率了一万精兵从外将突厥包围了,现在正与落马县的兵士一同绞敌呢!”
听到这个消息,房内的人都轻声松了口气,即便是齐茉,此时在卫姨娘怀中呼吸也没有之前紧促了。
“姑娘,你是不是……知道……”月弯悄悄地爬到石炕边小声地开口问道。
“不知道。”齐茉开口答着,嘴角却微微翘起,面上浮出了狡黠之色,心中倒在碎碎道‘明明是一个粮草督运,粮送到了就回去呗,还能领兵打仗?这还被奉为将军了?’想到这里,齐茉的最终不禁咯咯笑了两声,引得房内的人都看向这儿来,不明白这姑娘有什么可乐的竟笑出了些奸诈。
即便是如此,齐茉的脑中也对这个酷似麦舒文的秦舒有了些改观。毕竟第一次上战场就敢亲率一万将士冲锋陷阵,这可不是一般人有勇气去做的。虽然不知道秦舒的亲爹是真的无谓他的生死还是对自己的儿子有着十足的把握,可是光这骁勇之气就足以让齐茉对这人生出些敬佩之感。原来这丫不只是会动动嘴皮子,还是有点本事的。
“姨娘,这个结局可是将那词给道尽了?”怀中的女孩儿眨巴着眼挑笑地看着自己,卫姨娘看着这双柳叶眼中的透亮,不禁噗嗤一笑,一手紧了紧,笑道:“结局对了,可人不对。词中是君王亲至,而咱们盼来的却是个小将而已,当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老了文安候,却也有个骁勇世子了。”
“是啊,他季家江山不怕没人了。”女孩儿逗趣地接过话,即便是城外仍在厮杀,可似乎结局已定,所有的人都松了一口气,没了之前的紧张,只齐家二房的五人加上一个凌不二还一同挤在一个小小的牢间内,竟是开始有说有笑地继续说着南边的见闻,凌不二也从一个听客成了讲说的主角。
不说凌不二什么都不会,却会玩。玩得一手好筛子,逢赌必赢,手快得不像样,还声称自己会变戏法。对于这点,齐茉是信的,手快的人学习魔术也快,所以凌不二说自己会变戏法时,别人都还怀疑,她却一眼了然地笑了笑。
“诶?凌不二,你会武么?”她开口问凌不二时,人已经坐在了凌不二身边,脚够不着地地垂在石炕边上,屋里人挤人倒是暖烘烘的一点也不冷。
“不会……”凌不二的脸色微红,撇开了头避开齐茉的眼睛。
“唔……武将之女不会武,的确挺丢脸的。”明明是挤兑的话却被齐茉一脸认真地说着,听得凌不二连忙转过头来瞪了她一眼:“不会武怎么了,谁定了武将之女就要会武啊。”
“嗤。”
“我……我不会武,可我这不还会些手把式么?”凌不二说着伸出自己的手飞快地在齐茉的头上一掠而过:“别看我就会这个,可等劳役完了出去,我还能自己讨点生活。”说完摊开手伸到齐茉面前,竟是齐茉塞在腰间的一条帕子从她手里出来。
“不错呀。”齐茉感叹地说着,身后将帕子拿起,再透过丝怕看到凌不二那眼中的得意之色:“你这手势,就算爬不上梁也可以做个摸包儿了。”
“啧,你这小姑娘家家的怎么说话那么难听。”
“难道说错了?”
“我这可不是偷东西用的。我这一手筛子,现在是没筛子我跟你说,要有,我能赢下一个城你信不信?”
“噗,是挺好的。”齐茉说着点了点头:“至少技艺傍身。是了,那天我问你的话,你可有想清楚?”面色虽还随意,话语却变得沉了些。凌不二的眼上褪去了方才的笑色,转过头去没有说话。
“罢了,你慢慢考虑吧,反正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帕子被齐茉收回腰间,她的话语里还夹带着笑意,见凌不二不解地回头看向自己,便开口回道:“反正上面的人不会那么轻易放过我,你,我就不知道了。”
“啥?还要赶尽杀绝?”
“唔,这个词挺恰当的。”话中带笑,似乎正在说着一个无所相关的事一般,可过后却语调一转,如冰如霜:“或许只能有一方是活人吧,咱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两根干草被她纤细的手指接在一块儿打了个结,她的脸上浮出虚假的微笑:“所以若是我沉,你也浮不起来。”
干草落地,齐茉已转过头去听卫氏和月弯说笑,凌不二看着地上的草再看了看那个娇小的背影,手不自觉地攀到胸口紧紧地握住了胸口的玉佩。
‘爹,我该跟她一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