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兵的多是百姓或是农户家的孩子,尽管这些年是太平世道,可是凡有天灾荒祸,那百姓还是没办法吃得饱。当兵的多是被逼出来的,看着满脸的不情愿也多是怕死的模样,齐茉想着,心情有些沉重。
这是个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的地方,敌军三万兵临城下,谁的脸上能看得到好样?
“黄妈妈,咱们这儿就没有野菜以外的粮了么?”
“咱们这儿是后方,若是有肉也多是送到边城去了。你女娃娃不知道,虽然这胡州的屯田一直没少收成,可其实呀……大多都进了那刺史口袋,拿去作私粮贩了。每年就能抽三成,剩下的四成要养活这各府的兵,两成上缴,每年能留下来的呀也就一成了。再年年的要以旧换新,中间不乏就用不得的,你以为还有多少。”黄妈妈小声地而语着摇了摇头:“不过听说过两日京城送来的粮就要到了,再多些日子大军队伍就要来了。就怕到时候吃的还没现在这会儿好呢。哎,我跟你这小女娃说这个做啥。”黄妈妈说着笑了笑继续将锅里的食捞进小锅:“快,你将这端出去,你看蔡家的可忙活的满身大汗呢。”
“好。”齐茉听着连忙叫来花开帮着忙一起将那出锅的粥饼给端出去。
“花开,你一会儿去打听打听那黄妈妈是什么人。”齐茉将粥递出去转身时在花开耳边耳语后便擦身回了去,花开听了也面不改色地笑了笑转身回了炊房。
“行了,两百锅汤和饼都做完了,大家都歇歇吧,把早饭吃了,这儿剩下的三锅我去让门口的军爷给院里的送去。这可好好歇下咯,一会儿要开始做中午的了。”当真是马不停蹄,蔡妈妈拍了拍手喝了一声后大家都停下了手中的活儿,将火熄了,七八个人便将剩下的十块麦饼和一锅菜粥给分了分吃了起来。
除了府兵的,这城里还有关押劳役者的两处院落需要饭食。如今男的劳役都是去伐木犁田铸兵器了,女的除了缝缝补补吃喝的也就没有什么太重的活计。齐茉把桓哥儿喂饱之后就撸起袖子准备去院里劈柴,一会儿黄妈妈说厨房的水缸要见底了,于是齐茉便自告奋勇地要去挑水。
“你这小身子板,两桶水呢,还是让我们这些老骨头去吧。”另一个发见银丝的老妪笑着要往门外走,却被齐茉给拦下了。
“老妈妈,您可别小瞧我,几桶水罢了,还是挑的来的。月弯,你跟我一起挑水去吧。”齐茉说着招了招月弯,也不等老妪的反对,就到了门口跟守着的府兵大哥说了声。
落马有处河叫永河,一年四季都不会结冰,称作是活水。落马县的大多人都是用这这处的水过活。戴上脚镣,挑着两个空桶,月弯跟在齐茉身后,齐茉则跟在那府兵身边往永河去。永河坐落在城的南边,从炊房出去要走一刻钟的时间才能到。
今日看守的府兵也是个实诚的小伙,看着是两个不大的小姑娘去挑水,于是也要了两个空桶帮着一起去提。
“诶,兵大哥,你可知道边城那边如今怎么个境况吗?我兄长也在边城,我有些忧心。”齐茉努力地将自己的眉下撇,作出衣服伤感的神情,希望眼前这个还算干净的小哥能给点应有的回应。果然长得干净就是纯良,小哥挑着担子瞅了瞅旁边这就差眼泪没掉下来的小姑娘张嘴看了看四周,见没人后开了口。
“这位姑娘,前线的事儿我们这些下面的人是不会知道的。但你要担心你兄长的话,我只是听我们火上的人提过,近些日子很太平,所以你倒不用担心。”
“这就好……”齐茉松了口气地点了点头,继续走着:“那……听说大军这些日子要来了。可是都到边城去了?”
“你问这个做什么?”
“哦……您也知道我们是炊房的,听几位老妈妈说会有军爷来落马,所以也好准备准备。”
“嗯……听说是会有人来落马,可有多少人就不知了,应该是大多都会到边城去吧。你可别问东问西了,永河到了,快打水吧。”看着小哥有些急了的模样,齐茉也没再说什么,回去的路上乖乖地没说半个字,进院的时候还毕恭毕敬地向小哥鞠了个躬说了声谢谢。
这前脚刚进院子,后脚就听到院内一个不粗不细的嗓音洪亮而又有些豪迈地叫着:“哟,这谁家的孩子,赶紧给抱走了,这坐木桩上让小娘咋劈柴啊!这娃咋那么不听话就赶不走呀啊!?”
齐茉的心里咯噔一下,连忙地扛着水向里走,果不其然,一进院门,粗木桩上桓哥儿还在自娱自乐地低着头玩手指,而他身边则站着一个身着青灰粗布衣,一手高举斧头,一脚踩在木桩上,嘴叼着跟芦苇草,凶神恶煞地瞪着自己天然呆弟弟的人大吼一声:“丫这谁家的孩子,再不出来管管小娘我就将这孩子当差劈咯!”
这边齐茉才刚放下水桶准备上前,而一个字还没出口,一个轻盈的身影便已经从炊房里蹦了出来,不,准确说应该是弹了出来,一个翻身踏地,腾空而起,一脚踹在了那灰衣女子的腰上,把她踹出了一米,一口唾沫挥洒在空中,扑到了雪地里跌了个狗吃屎,愣得许久没反应过来。
“叫什么叫,你敢动我家少爷一根汗毛,我把你当柴烧了!”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只有八岁的小丫鬟花开。那一瞬,齐茉都瞪着眼惊呆了,张大着下巴愣是没合上,而花开先前一秒的泼辣样也迅速地收了起来,她查看了下桓哥儿没什么事,抬头看到自家姑娘愣愣地看着自己,倒没有觉得尴尬,站起身来抖了抖衣服就小跑地来到齐茉身边,叫了声姑娘,伸手就一手一个地将那两桶水给提溜了起来,往水缸去,月弯也连忙跟上。
愣的不仅是齐茉,还有从雪地里爬起来的灰衣女子看了看坐在木桩上的小男孩儿又看了看正张大嘴的女子,一时没弄清楚是怎么个回事,最后看着木桩上还没反应过来风雨骤变仍旧在自己玩自己的天然呆小娃,嘴里颤抖地念了一声:“少……少……少……少爷?”而齐茉早已经站在风中,凌乱成了一颗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