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小凡抬起头转过身,就看到前面站着一个红彤彤的女人,大概是刚从外面进来,鲜艳的风衣上还点缀着几朵未融的雪花。只见俏脸如施粉,双唇如涂脂,两眸晃动,却是越过自己关注躺在床上的谭重。看着这个突然闯进来的女人,特别是听到她损人的话,廖小凡有一种想着走过去把那张巧嘴撕烂了的冲动。
“怎么了?当在这里做什么?不让我过去呀?是不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怕人知道啊?”骆宏彦抓住小辫子不放。
“病房里要保持安静,病人病情较重需要休息,你别在这里胡搅蛮缠好不好?赶快出去!”廖小凡端着血压计驱赶着骆宏彦。
“你想干什么呀?我是病人家属,来看护病人不行吗?”骆宏彦指着自己鼻子说。
“家属?你骗谁呀?他的家人根本没过来,也不知道他生病!我就是这里的护士长,这一点清楚得很!”廖小凡有些轻蔑地对骆宏彦道。
“我是他女朋友行不行啊?你管得太宽了吧?谁规定来看病号还要经过护士审查资格?何况还是个不怀好心的护士!”骆宏彦被迫得疾言厉色了。
“你?”廖小凡被憋得一下子没说出话来。
“宏彦,你来了?”床上的谭重可能被吵醒了,忽然来了这么一句,让廖小凡更没了话说,便绕过骆宏彦,扭着气鼓鼓地走了。
骆宏彦走到病床边,看到谭重躺在床上,只露出瘦削的脸庞,眼窝深陷,面色腊黄,可能因为出过汗的缘故,头发粘湿散乱,一幅重病模样,不觉潸然泪下,跟着就抽泣起来。
“不要哭,已经好多了!”谭重轻声道。
“好好的,怎么就会病成这样?”骆宏彦在床边坐下,摸了摸谭重的脸颊和额头。
“我这是为伊消得人憔悴!”谭重本想拽拽文,又想开句玩笑自嘲一下,结果不小心冒出这么一句,感觉到有些暧昧,却又想到骆宏彦不会知道这种诗句,便自深深叹了口气。
“你不用叹气,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明天我请个假来照顾你几天,好不好?”骆宏彦温柔地道。
“不好!”谭重拒绝得非常干脆,接着含糊地问:“你们,好吗?”
“嗯。”骆宏彦轻轻的一个字说出来,泪水便又流满了双颊。她知道谭重问的是什么,她也能够感受到谭重现在的心痛和酸楚,可是,她就是和王墨恋爱了,那种怪怪的、从没有过的好像心脏要从胸中弹出来的美妙感受俘虏了她,每次总像是施了魔法一样牵着她到处走,让她都忘记了是否曾经犹豫过。虽然她在一个人的时候想到的都是谭重,虽然她多少次在万马医院周围转悠,却因自己害怕无法面对谭重而黯然而去,但只要王墨一个电话,自己就忘记了所有,立马跟王墨出去玩了。当时那一句“这是我谭叔叔”的介绍,早已经注定了今天的结局!
“你回去吧。好好享受你的青春,享受年轻人美好的恋爱感受,不要记挂着我,不然会不专心、会让爱情有缺陷的!别流泪了,啊!”谭重说完了这几句话就闭上眼睛,歪过头去侧躺着,不再理会骆宏彦。
空气仿佛凝固住了,那不是一个他们两个人能够共同讨论的问题。
“那我走了。你好好养病,过几天我再来看你!”骆宏彦静静地等了一会儿,看谭重没有反应,就迟疑着站起来向外走去,一步一回头,希望看到谭重能回过头来再和自己说句话,直到门口,谭重一动未动,便用手抹了下眼泪,开门走了出去。从外面关上病房门,停了一会儿,静了静心,这才放开门把手,昂头转身,抬脚向前走去。“能和你一起走走,说几句话吗?”突然有个女人轻飘飘地来到她面前对她说。
“你是?”骆宏彦疑惑地问道。
“我是本院的办公室工作人员,谭书记的临时陪护。”
“医院怎么会安排个女的来陪他?多不方便!”不知为何,骆宏彦竟会说了这么一句话。
“你倒是想得挺周到!”两人说着话来到了电梯口附近,站在窗边,望着外面飘扬着的白雪,各自想着心事。
“我叫孙燕姣。在白天临时当了一下陪护。晚上自然有个男人在这里守着,只是现在有事出去了,我过来顶一会儿而已。你的心满细的,怪不得他那么在意你!”见骆宏彦迟迟不说话,孙燕姣就做了自我介绍。
“你说什么呀?”骆宏彦看着孙燕姣不解地问。
“没什么。如果我是你,不管他有没有家庭,不管他有没有爱人,只要他不嫌弃我,我就跟着他,不让他受伤,不给他寂寞,不给他黯然神伤的机会!可惜我不是你!”孙燕姣没有看骆宏彦,直视着外面的飞雪继续说:“那一天,他把自己一个人撂在办公室里,一整天没有开门,连中午饭都没有吃。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是觉得一个大男人不会有什么想不开的吧?当我悄悄走进他办公室的时候,虽然他表现得很洒脱,我却感到了他的落寞和孤独,就好像是一种愁绪围绕着他,让他无所适从。我于是找来我的同学和我一起请他吃饭,顺便排解一下他心中的烦闷,却没能凑效。看到他强作的欢颜和常常失神的目光,我的心好痛!”孙燕姣说话的声音低婉哀伤,像是苦于相思的恋人一样凄切:“我不知道是谁让这个强硬的男人受伤,却知道我的柔情进不了他的心房。虽然他今天得病可能与任何人无关,就是偶感风寒,但是见到你之后我可以确定,如果这世上还有一个人能够伤他的心,这个人就是你!”
一次醉酒后的相遇和误会,几次短暂的交往,究竟在彼此的心中埋下了什么东西,一旦发芽,迅速填满心房,超越了友情和亲情,将瞬间化作永恒!
骆宏彦没有说话,她不知道说什么,也不知道要做什么,只祈求自己的眼泪快一些流淌,等到流干了,或许心中就不会再有那么多的愧疚,也不会再有那么多的难受,更渴望的是能够消除那份心如刀绞的犹豫。
外面的雪慢慢停了,留下了一个银白色的世界,没了轻扬的飞舞和欢乐的跳跃,却带来了浸人的洁白和销魂的静谧。那抹白净透过窗玻璃映照着寂寞无言的红装人儿,有淡淡的忧伤在空中弥漫。孙燕姣早就走了,骆宏彦却迟迟不愿离去,就一直这样伫立着,也不知是到了中宵,还是拂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