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母亲并不知道他的身世为何,只当是一般的大户人家同脉之间的权财纠葛,只当事情不会太复杂,并在临行之日,把自己,全全然人的交给了他。而他也承诺母亲,说功成之日,必定会来迎娶母亲,给母亲一个名分。满心焦虑的等待,终于,在半年月之后,母亲等到了。他确实守信,虽未亲自而来,却也如约派人来迎接了母亲,母亲虽是有些遗憾,却也欣喜着,并在家人的支持下,满怀兴奋的心情,离开了养育自己十多年的故土。哪知,面对的却是,后宫佳丽,三千!她虽设想过他有妻有妾,却不想,竟是蛇蝎遍地的后宫。然而,爱情的羁绊,让母亲冲昏了头脑,最终敌不过他的恳求,留了下来。那时,他也确实没有让母亲失望,虽然没有立母亲为后,却是独宠着母亲,也便是这样,为母亲招来了祸端!”
“自古皇家便是最复杂,最冷血的地方,成千上百的女人争一个男人,那样惨剧,可想而知。无数的陷害,迫害,让母亲渐渐力不从心起来,她心性纯良,简单,总以为自己忍气吞声,不争,不夺,大人不记小人之过,总会有人知道她的好,她的难。即便那些人不善待她,可只要她自己心目中的那个他,能理解她,信任她,她便心满意足,哪知,最后将她推入万劫不复之地的,也是她为他背井离乡,心中一直最深爱的他!”眼里的恨意迸射,双掌顷刻间紧握,掌间茶杯中的水,因为无痕太过激烈的情绪变化,而开始剧烈的摇晃起来。
“你知道吗,他渐渐冷落母亲便算了,在知道母亲怀孕之后不闻不问也就算了,当母亲艰难生下我和妹妹之时,他不但不安慰,反而因为我没有北齐特有的象征,就因为我没有他那一头栗色的卷发,他便判处了母亲死刑,你说,我如何不恨他,如何,不恨他!”‘砰’的一声,茶杯碎裂,细碎的玻璃划破掌心,丝丝鲜红的血液从指缝间流落,滴答,滴答,掉落于地面,墨黑的瞳眸中,血丝遍布,嘴唇,苍白的,无一丝血色。
“妹妹明明就如他一般,那一头栗色的卷发足以证明一切,他却直说母亲不贞,与扶桑人有染,你说,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父亲,怎么会有这样的丈夫,如果不爱,那当时就不要招惹她,就不要把她推到了风浪的尖端,再让她一个人独自面对,让她狠狠的从云端跌落,何其残忍,何其残忍啊!是他,是他不够坚定,亲手推离了我们,却又在几年之后寻来,说他错了,错了,要我原谅他,哈哈哈,原谅他,你说,好不好笑,汐儿,你是不也觉得很好笑,这世界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他以为我是什么,是什么?”一声大吼,却是满身的苍凉,积压在心里多年的怨恨,也终因这一破喉的大喊,给全数,吐了出来,额间青筋直冒,无痕几欲坐不稳身体。
“是,是,是他的不对,是他的错,他的错!”再也忍不下去了,洛汐起身环抱住了无痕,紧紧的抱住,心,也止不住的震撼,颤抖起来。
她想过千百万种可能,却唯独没有想到这一个,她的母亲竟拥有着这样的遭遇,被心爱的人这样误会,更是亲手推上了绝路。虽然这样的事情在后宫中极是普遍,她却仍然止不住的为他心疼。难怪他恨当官的,恨一切皇室,从不医治那些人半分,他的心里,竟是这样的,苦啊!
深深的将自己埋在洛汐的胸口处,无痕紧紧的揪住洛汐的衣裙,就像是一个无助的孩子在飘浮了多年,终于寻到了一块浮木,安定了下来,酝酿已久于心间的滴滴水珠,终于忍不住,滑落!
洛汐瞬间便震颤,僵硬了身体,她感觉到了,那丝丝缕缕透体的冰凉,她深切的体会到了!
那是无痕的泪水,埋藏已久的心酸,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这一刻,她能清楚的知道,他的恨,他的苦,他的难!
她一直知道,他其实最是心软,最是心善,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本该明朗温润的人,却硬是在这样的身世下,冷漠待人,这样的无痕,如何不让她心疼!
从宇文翎与北野澈,上官琪第二次踏足扶桑贺朝时,她便开始怀疑无痕的身份,之后在他有意无意的透露下,她便更加肯定了几分,真正确定的那一刻,是他在屋顶吹箫的那一晚,询问她,他是否该回去时,她便已然知道,他就是北齐‘早夭’的二皇子,上官靖!
派遣知画和知琴去办事那次,她本意是想让她们暗中联系潜伏在北齐‘凰’的部下,注意他的下落,能在必要的时候帮一把,只是,却是没有想到,后来却发生了她那件事情,乱了大家的分寸!
但他拿着那份上官英冶主动拟好的降书找到她时,那一刻,她多多少少是欣慰的,虽然未看到他的妹妹,虽然他字里行间还是冷漠依旧,可,起码他主动担起了两国之间的信使,她也以为,他的心结已打开了不少,却不想……
直至现在,他才终于亲口吐出,唉,也好,也好,今晚之后,她或许能看到一个全新的无痕师兄了吧!
日升月落,晨光破晓,飞扬的曙光,纷纷洒洒!
翌日,只见皇宫中,御书房门口,如门神般站立的影一,双手抱剑,动也不动的挺直着脊梁骨,双目炯炯有神的瞪视着前方!
那阵势,似乎连过路的一只苍蝇,都不会任其飞过!
突然,他耳埚一动,那目不斜视的黑目,悄然一转,便见他那抿成直线的嘴角,可疑的抽搐了一下,紧接着,厚重的无奈之色,浓浓的划过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