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小寒已至,一学期又将尽。
草儿枯了,花儿也落了,风继续吹。
高一高二的孩子们这两天来学校拿成绩通知书了,看着他们正式放假欢呼雀跃的样子,岱希只觉得心里拔凉拔凉的。
天气也渐渐转凉,当然这是大趋势。小的方面依然是冷热交替变幻无常,早上还艳阳高照,下午就暴雨滂沱。但是气温的确是越来越低了,班里感冒的人也多了起来,上课时的咳嗽声、打喷嚏声、摁鼻涕声,不绝如缕。幸好岱希尚未成为其中一员。上午纯洁请假了,说是发烧了在家休息。下午班里又有一个女生突然低血糖直接晕倒了,被同学们七手八脚地送到医务室。连英语老师也中了流感,声音嘶哑得像只怪兽,不过听起来也蛮有意思的。一到下课,抢热水的人儿就排成长队,有的哥们还没下课就溜出去,被老师说了几句。课间的时候斌哥专门过来强调了一下:“注意身体,多喝水多锻炼,最好每天都能去操场跑个一圈两圈的。”但是听得出他声音里鼻音也挺重的,哈哈。
纯洁回来的时候,本来就白皙的脸蛋儿又苍白了一点点,看起来楚楚可怜。岱希笑道:“你可不能再生病了,不然这张脸就不只是‘太白’了,是‘钛白’了。”
“去死。”她凶了一句,扭过脸去。虽是嗔怪的语气,因是刚刚烧退病愈,听起来反而温声细语的,格外好听。然后她又想到什么似的,问了一句:“钛的元素符号是什么?”岱希一怔:“你回家还看化学啊,发烧了不用这么拼吧?”
“没有啊,随便考你一下嘛,就知道你不知道。”她得意地笑起来。“怎么不知道,Ti嘛,原子序数22,第四周期第四副族。”
“哇,这么厉害。”
“当然,你以为全校第一是吹的吗?”“又在吹了。”她呵呵一笑,脸色红润起来。
——纯洁,你笑起来真美。
——去死。
转眼大寒已至,一年又将尽。
这个寒假短得都不好意思称之为“假”,严重缩水,竟不到两个星期。这样还好,听说高峻就放10天,真个凶残啊;金湖比较人道,18天,其实也是半斤八两啦。斌哥的最后忠告还回响耳边:如果这个寒假你还当假期过,还浑浑噩噩,高考必败;如果这个假期你好好把握,当作最后冲刺,至少可拉50分。可是岱希多么希望有个机会好好休息一下,可以不用管明天的早读晚修,不用管那些大考小考,一觉睡到自然醒,一觉睡到大天亮。
可是,高考,这把实实在在悬在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却一直都在,提醒自己,就在此刻,你的对手正在拼命,正在奋笔疾书,告诫自己,是的,就在此刻,时间正以超乎想像的速度流逝,真的太匆匆。的确,高考倒计时,已快变成两位数了,真不知当那个可怕数字最后变成一位数时,自己会是怎样的心情,是恐惧而绝望,还是冷血而麻木。
这一学期也就这么过去了。回来的时候,岱希又从学校带了好多书,书包塞得鼓鼓囊囊的,快把车篮子压垮了,一路上骑得双腿那个酸啊。回到家后却扔在角落里,不想打开。还记得开学分书时大家的哄抢与争吵,生怕分到哪怕有一点点勒痕褶皱的书,有碍观瞻和心情,一学期下来,不也都这样,光洁亮丽的封面都发黄发旧了,纸张也沾了汗渍,起了卷角,和主人一样,都是皱巴巴的、历经沧桑的模样。
而新的一年,却永远这样,蓬蓬勃勃,充满力量。
年,是一头神兽,终于翻越过了岁月的门槛,闯了进来。
家家张灯结彩,依然红红火火。无论什么行业,都是热火朝天。海鲜店河鲜店里鱼虾欢跃,螃蟹被严严实实地束缚住;服装店里人来人往,客如轮转,各种款式、各种颜色的衣服被试了又试穿了又穿;百货店一进门就是一片红,一字排开笔墨饱满的大红对联,喜气充沛;菜市场里熙熙攘攘,新鲜蔬菜拥挤着任由挑拣,讨价还价声夹杂着车马声,交错和交锋;超级市场里人满为患,各种年货应有尽有,打折活动优惠活动抽奖活动通通搞起。鞭炮响起,烟花升起。
手机里也有各式祝福的短信发过来,虽然较之往年少了不少,但毕竟这一学期跟朋友的联系也的确少了,也浅了,无论是现实中还是网络上,所以也很正常,不足为奇。更多时间是残忍而奢侈地用在学习上了。岱希开始像精打细算的持家女主一样,每一分每一秒都要用在刀刃上。于是亲朋好友的渐渐疏远,在所难免。不过收到久违的问候,心里总是暖暖的,迫不及待地打开。只是有点失望的是,那短短的几行字,更多却是千篇一律的句式和措词,和门前的对联一样,透着一种太过喜气油腻的庸俗,词藻华丽而夸张,却少了温厚和质朴。而且,更让人失望的是,有些短信居然一模一样,看似妙趣横生,却已是泛滥成灾,动辄群发,连静下心,好好写几句给一个昔日好友或普通同窗的心情都没有了。连新年的祝福都是复制粘贴的,像简历一样漫天飞舞,四处投寄。
开始的惊喜慢慢地沉寂下去。还是要回的。
而窗外,依然是热热闹闹的世界。
岱希静静地呆在屋子里,仿佛外面的喧嚣与他无关。一个人用自己的方式度过属于自己的一年。很有情调地放起音乐,房间灌满了清脆的音符,是汩汩流淌的纯音乐。什么都可以想,什么都可以不想。翻翻小说,上个网,看看电影,打下游戏。什么都可以做,什么都可以不做。
安妮宝贝在《素年锦时》里写道:时间这样过去就很好。
李敖却在《十三年和十三月》里写道:我还年轻,我该冲冲看。
两个不同的体系。两种能量。
岱希必须有自己的分寸。
一年前。一年以前。仿似就在昨天。
欢欢喜喜的天台,稀少而珍贵的星光。
津子像个小孩走来走去,眼睛里的光芒如星子般晶莹璀璨。面对她时,岱希总是感觉卑微和不自信,不知道风有没有将头发吹乱,双手往哪放。总是有点措手不及,不知道接下来要干什么,说点什么。手不自觉地挠挠后脑勺。
实际上,只想要一个拥抱。胜过言语,胜过许多。却不敢说,她若知道这不轨念头,肯定大动干戈,这一点,她的手腕并不逊色于纯洁。无措的他,却用了最差方式。霸王硬上弓。
那个拥抱。温暖美好。永远怀念。
那一刻像是触碰到灵魂中最为隐蔽而真实的一面,花骨朵一样慢慢打开心灵中最为秘密和脆弱的情愫。感觉到幸福的初始,和绝对的美。
只是相聚总是片刻,别离却是永恒。
如果我们能考上同一所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