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杜可馨注视着,莫亦轩瞳孔微微一缩:“那你为何……”
不知为何,后面的话,他不敢问下去。
“为何将你推出去?”杜可馨反问。
莫亦轩心口一跳,却没有回答,只剩下无尽的沉默。
杜可馨亦不再多言,缓步行到凉亭边缘处,盯着翻滚的湖水出神,留一些时间给莫亦轩想清楚。
湖水波光荡漾,随着晃动,荡漾起云层金灿灿的光彩。
扭头望向水花四溅的湖面,杜可馨眉宇紧促,吃惊道。“这么久了,为何还没将人救上来?”
这时,莫亦轩似乎放下了心中的芥蒂,顺着她的视线望去,语气沉重道:“初春湖水冰冷,仆人衣着厚实,搭救起来难上加难。”
杜可馨环顾一圈,视线所及,岸边围绕着数十个熟识水性的仆人,似乎早就料到有人落水一般,早已准备了竹竿与船只,甚至准备的厚实的棉被在一侧待命。
“看来她也不想要我的命,特意让人等候一侧随时准备搭救,也不算丧心病狂、无药可救。”
耳边有嗡嗡声回荡,却听不清只字片语。
莫亦轩赫然回头,瞧见杜可馨唇角微动,忍不住问:“你说什么?”
她的嗓音太低迷,即便竖着耳朵细听,也无法听清楚。
“没什么,时间飞逝,估计真要出手了!”杜可馨缓缓摇头,明知他听不明白,仍是望着深幽的湖水低声细语一句。
沉默一会,二人之间的尴尬稍减。
莫亦轩凝视着她的侧脸,忍不住道:“你若知道凶险,大可不来,置身事外即可。”
杜可馨怔仲一秒,紧握的拳头微微松开,紧绷的神经亦稍稍松懈。
没想到此人看似轻浮,却是内秀。
她转过身,认真的望着他,随后双手作揖,毕恭毕敬行了一个大礼,诚心道:“抱歉,我刚刚只是利用你试探任雪的反应,若她不阻止你,我也会出声阻止,必不会让无辜之人牵扯其中,若心中不畅快,大可释怀。多些你关怀!”
受她一拜,莫亦轩有些傻眼,耳郭瞬间有红晕扩散开,呆呆傻傻的,尽显萌态。
以为她狠毒时,她温良淡定。
以为她冷艳跋扈时,她谦逊大度。
尽管是被利用,但身体并未受任何伤害,不过是心底莫名的压抑着一股戾气,无处宣泄,才阻拦她的去处,却被她发现这细微情绪。
莫亦轩假装镇定道:“不要紧,我信。”
望着湖面,杜可馨眉头慢慢紧蹙,人群喧嚣,极力抢救落水的人。
来回行走几圈,她再次坐在靠近火炉边的一个竹椅上,随手将几案上的酒菜推动到一侧,手腕落在几案边缘,一手撑着下颚。
歪着头眯着眼闭目养神,静候结果。
四周喧哗震天。
随着岸上人的呼喊,湖中救援的仆人亦拼了老命打捞,尽管在水中瑟瑟发抖偶,也希望以最快的速度将主人救起。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流失,两个肌肉壮硕的侍卫总算将二人寻到,拽着他们往湖边游荡,尽量避开湖水的阻力,将她们的头提到水面上,不一会,驮着沉重的二人,手脚灵敏的回到岸上。
随着仆人从湖面撤离,荡漾着的湖水慢慢恢复平静,一圈一圈,朝四周散开。
“呼呼……呼……”好不容易将主人救上岸边,四五个仆人累得成狗一样,趴在岸边土地上用力喘气。
冰冷的衣衫粘稠在身上,一阵寒风刮过,却并不觉冰冷,只因早已被冻得麻木无觉。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响起。
巨大的超音波攻击着人的耳膜,让人头皮发麻,响声似能传递一种撕心裂肺的痛苦,悲凉哀戚。
杜可馨慢慢睁眼,迷糊的眼眸闪过一丝精光,慢悠悠整理一番衣襟,朝人堆处行去。
莫亦轩在她睁眼之时,狼狈的挪开视线,假咳一声,紧跟其后。
任雪与任羽洛落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搭救上来后,皆已陷入晕厥。
二人脉细渐渐微弱,出气多,进气少,脸色全无血色。
按照古人溺水死亡的比列,他们这种情况怕是已无力回天。
任羽洛的母亲哭倒在女儿身上,颤颤巍巍的抚摸她的脸颊,痛苦凄厉的嘶喊着:“羽洛,雪儿,你们快醒醒,母亲在这,母亲会好好保护你,你们别吓我,快醒醒。”
妇人模样清秀,虽然一脸泪水弥漫却盖不住她妩媚的芳姿,三十几的芳华,面容白皙而细嫩,宛如刚出阁的女子一般,一点不显老态。
杜可馨见她撕心裂肺的在众人面前哭泣,望着姣好的容颜,叹息摇头:‘古代女子成熟早嫁,不过三十出头,就有一个即将出嫁的女儿,容貌相似,年轻貌美,说是姐妹也不为过。’
她越过众人,搀扶起任羽洛的母亲,沉静道:“你先别哭,让我瞧瞧。”
“这可如何是好,呜呜!”见到杜可馨,她哭得越发伤心,身体抽搐不止。
将浑身酥软的妇人交到将军府的仆人手中,杜可馨看着横躺在土地上的二人,再次叹息一声。疾步走近二人身侧,蹲下身子靠近,用食指于大拇指的指尖拨开他们的眼帘。
二人眼皮松软,眼珠泛白,微微露出的黑色瞳孔一片灰白之色,没有半点生机。
她低头,将耳朵侧头放在任羽洛胸腹处,以食指敲了敲,听到腹腔之中水声回荡,硬邦邦的。
急速转身靠近任雪的胸腹处,顾不上冒犯,她伸手再次敲了敲,同样的回音与触感,微微松了一口气。
“她这是干嘛?”
“瞧她沉稳的模样,似乎是有办法。”
“装模作样。”
围拢的人议论纷纷,对于杜可馨的举动,很是不解,更有鄙夷不屑的。
她撑着地面站起来,环顾一圈,视线落在两个肌肉强悍的仆人身上,道:“你二人速速过来。”
被指中的仆人相互对视一眼,不动声色的望着昏厥的任雪,直接漠视她的吩咐,没有动弹。
二人是任雪的贴身护卫,此刻被杜可馨勒令,哪里会谨遵吩咐。
“不想你们的主子暴毙,立刻过来。”她失去耐心,望着二人面色渐渐泛紫的躯体,厉声道。
溺水窒息的人,最有效的方法便是人工呼吸,她虽不愿亲眼看着闹出人命,但更舍不得牺牲自己这辈子的初吻,浪费在一对忘恩负义的猪头身上。
只是,如果再晚一步抢救,只怕真得做人工呼吸了。
被杜可馨厉声呵斥,两位仆人面色涨红,想到她话中的内容,不甘心的小跑过来,道:“但凭小姐吩咐。”
“她真有办法吗?”
“瞧苏夫人的模样,似乎已无力回天。杜可馨毕竟是一介女子,如此逞能,让人笑话。”
还未开始营救,四周便有人开始指指点点。
杜可馨此刻却管不了太多,眼见地面的二人嘴唇发紫,出气也越来越少,一脸严肃道:“你二人升高八尺,孔武有力,须将任羽洛与任雪倒立起来,提起他们的双脚,高举抖动,方可将她们心肺之中的积水倒出。”
两个仆人再次僵住,犹豫的望向任羽洛的母亲,希望得到指示。
“快点,莫要磨磨蹭蹭,错过时辰,谁都没有办法。”杜可馨冷声道,有种说不出的沉重感,没有半分玩笑的意思。
“快,快照可馨说的做。”任夫人全身无力的靠在婢女身上,望着地上即将成为尸体的儿女,只差自己上前动手。
仆人不再有任何犹豫,大步向前,双手紧紧勒住二人的小腿,吆喝一声,凭着手臂的力量用力一提,将二人高高悬挂而起,更顾不得男女有别。
提着任雪的那个仆人面不改色,一人手提一个,手掌抖擞数下,就像对待一件物品一般,用力摇晃。
随着有规律的晃动,任羽洛与任雪闷声咳嗽几声,口鼻之间倾斜出些许积水。
“果真有用,她是怎么想到的。”
“好在她有办法,不然雅事就成丧事了。”
眼见时机差不多,杜可馨指着凉亭:“速速将二人抬到凉亭,不然未被淹死,也被冻死。放下的时候,记得尽量保持平坦。”
“是。”仆人这次立马回答,话中透着一丝敬意。
阻塞的道路被自动让开,仆人一人提着一个,疾步朝凉亭冲去,虽然倒提着一个人,行走起来略有艰难。
选了一处邻近炉火的空地,才轻轻的将主子放下,等候下一步指示。
杜可馨捋了捋衣袖,蹲下观看二人的眼珠,眼白略有充血现象,但嘴唇乌紫之色稍减,心中有了计较。
她双膝跪地,左手撑着任雪的心脏处,右手覆盖其上,然后用力一摁,几秒后松开,如此反复,一下一下按压。
目光扫视一侧面色苍白的任羽洛,怕时间来不及,侧头对王安泽道:“王公子可看得明白,按照我的做法,给任羽洛按压,记住,手的力量不能太猛。”
王安泽先是一怔,随后看一眼莫亦轩,这才重重点头。
快速走到李琦身前,学者她的动作,谨慎的替任羽洛按压。
不过半分钟,任雪身子弹跳而起,脑袋一歪,猛地呛出一口凉水,抽搐似的倒一口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