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灌木下,莫亦轩生生打了个寒颤,望着隔了一层墙壁的里屋,眼中满是嫌弃。
他用手肘捅了捅身侧的人,以一种‘同情’的眼神怜悯的望着她,缓缓摇头。
杜可馨袖口的手紧握,拼命压下心口的怒火,这才控制住脾气,没有立马破门而入。
“对对,我怎么没有想到。到时候让邵舞姐姐做妻,让杜可馨做妾。”任雪无不恶毒道,嗓音也越发阴郁:“她不是最在乎名节么,她不是爱惨了哥哥么,到时候将她赐给侍卫玩弄,让十几个男人轮番享受,让她生不如死,然后再休了她,让整个凤国的人都明白,她不守妇道,勾引仆人,赐她一个‘幽闭’,这一辈子也就毁了。”
因她的话,空中的阴寒之气越发浓郁,森冷阴暗,让人直哆嗦。
‘幽闭’,便是用木槌击妇人胸腹,即有一物坠而掩闭其牝户,只能便溺,而人道永废矣”。
杜可馨缓缓闭起了眼睛,身子瑟瑟发抖,皓齿死死咬着下唇,她小瞧了古人的心思。
五年的时间深闺生活,她看了好几本古代书籍,至于瑞国的民风与习俗,大致是了解的。
看到这‘幽闭’的刑法时,她当时便如五雷轰顶,雷得她里外焦透,心寒了半截。
这是古代断绝妇女生殖机能的宫刑,手段粗暴而直接,压根是将人当牲畜,这个刑法,比那‘浸猪笼’残忍几倍。
“雪儿,你怎么会如此阴毒的法子?”任羽洛也吓着了,不可置信问。
“是德妃娘娘教我的。”任雪似乎害怕任羽洛责骂,怯弱道。
“姑姑她……唉!”
“哥哥,你要答应雪儿,雪儿才同意杜可馨嫁入将军府,不然,我就去求爹爹,让他坚决不同意这门婚事,爹爹最疼我了。”
想到这门婚事不能结成,任羽洛突然心中空落落的。
再加上今日见到杜可馨如此卓越多姿,仙姿玉貌,一时心痒难耐。
他心中有一个感觉,他若不娶到杜可馨,这辈子只怕都寝食难安,抱憾终身。
于是,似乎魔障了一般,鬼使神差道:“好,我答应你,只要你别从中作梗。”
“我就知道,哥哥最好了。”任雪如愿,立马笑逐颜开,清脆爽朗的笑声从屋内传出,一下子将阴霾驱散。
杜可馨不记得是怎么离开将军府的,她脑中一片混乱,任雪与任羽洛的对话不断浮现,又不断冲击着她的神经。
古代的女人没有人权可言,婢女侍卫稍有罪责,主人可随意杖毙。
她虽是贤王之女,一旦出嫁,也只能听从夫家的安排,万般不由人。即使是天子脚下,只要不伤及性命,不被婆家告发,谁都不会过问。
这是她第一次认识到,古人宅斗的狠劲儿。
如此可悲凄楚的命运,就像一张无法挣脱的蜘蛛网,网住所有不幸之人,让人窒息。
“喂,杜可馨,喂……”
眼前有一双手在挥舞,耳边亦有一个声音在呼唤她的名字,瞬间将她的神识拉回来。
看清来人,杜可馨喃喃道:“莫亦轩。”
“好了,总算回魂了。”莫亦轩放下手臂,挤眉弄眼的盯着她。“可是伤心了?”
二人距离很近,气氛略有暧昧。
杜可馨急忙后退,直到退出一米远,方镇定道:“今天的事,谢谢。不管你有什么目的,却对我有所帮助。”
莫亦轩没料到她如此淡定,不解问:“莫非还对任羽洛恋恋不舍吗?她们如此狼心狗肺,你不惧怕吗?”
杜可馨皱眉,歪着脑袋想了想,认真道:“恋恋不舍?没有恋过,如何不舍。”
“死鸭子嘴硬。”莫亦轩哪里相信。
“这是哪里?”杜可馨环顾一周,四周全是碧绿的竹子,一丛一丛,遮天蔽日。
“你家后山。”
“你怎能随意进出贤王府?”杜可馨对贤王府的安全有些担忧。
“我一早就告诉你,本王的轻功了得,当然能来去自如。”莫亦轩衣袍一挥,衣袂随风而舞,倒像是偏偏佳公子,踏着五彩云朵而来。
想到正事,他面色一整,再次将话题转到任羽洛身上:“可馨妹妹,需不需要本王相助,便能轻而易举摆脱任羽洛的纠缠。”
“怎样相助?”杜可馨从竹杆上摘下一片竹叶,放在掌心把玩。
“只要你与本王传出点香艳之事,珠联璧合也好,珠胎暗结也好,一旦你是我的人,我便可求父皇将你赐予我。”莫亦轩略有兴奋,整个人眉飞色舞,对这样的未来很是憧憬。
“你想让任羽洛头顶绿油油……”杜可馨哪知道他复杂心思。
“什么绿油油?”莫亦轩听不懂。
“没什么。”
“那,可馨妹妹觉得这个建议如何。”
佳人还未答应,他只能屏蔽脑中对未来的幻象,静候她的答案。
“不好,如若任雪与任羽洛是身处在地狱之中,我因报复,而将自己献身出去,珠胎暗结,攀附权贵,岂不是同样沦落地狱底层,受人非议。”杜可馨摇头,心知对方替她担忧,便以委婉的方式拒绝。
“你自己有办法?”莫亦轩笑容跨了下去,又担心她想不开,无奈之下真的嫁给任羽洛。
“暂时没有,需要好好合计。”杜可馨再次摇头,她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若是二皇兄在就好了,定能不费一兵一卒,不伤任何人的颜面,易如反掌的改变局势。”莫亦轩叹息一声,第一次渴望兄长出现。
“二皇子?”杜可馨搜索脑中记忆,并没有这一人物的任何讯息。
“罢了,之前的建议,你若改变想法,可随时来找我,我愿意为可馨妹妹效劳。”莫亦轩不愿多说什么。
他抬头瞧了瞧天色,天际渐渐昏黄,日光下移,不能再多做耽搁。
“可馨妹妹,时辰不早了,先行告辞。若你需要我的时,可派人去三皇子府通知一声。”
“慢走不送。”杜可馨并未追问,有些皇家辛秘,还是少知道为妙。
“走了,可别太思念我哟!”莫亦轩挥一挥衣袖,脚下如有幽风托付着,一下子飘到好几米远之外,消失在后山之中。
回到贤王府,杜可馨并未急着回自己的闺房,她绕过九曲回廊,迈过湖心的拱桥,朝主庭院行去。
主卧室,是贤王与贤王妃居住的地方,也就是她的生身父母。
为了她的事情,父亲推辞不上早朝,母亲称病拒绝访客,全是为了给她争取时间,用来想清楚这门婚事。
她看着紧闭的门扉,听着房内传出的哄笑声,摇头叹息。
伸手直接将门一把推开,杜可馨连通报都没有,直接进入。
朱红的大门应声而开,只见厢房内一妇人懒散的依偎在一男子怀中,手中举着一颗水灵灵的凤梨,大咬一口,粉嫩的唇瓣沾染了凤梨的果汁,显得湿润柔软。
妇人听见响动,抬头朝杜可馨望来,立马笑道:“馨儿来了,快进来,你爹从后山偷偷摘了一些凤梨,很是可口。”
“父亲,母亲。”杜可馨恭敬唤道。
唐静,乃杜可馨母亲的名讳。至于其父,正事赫赫有名的贤王杜康。
她扫视一眼唐静手中的凤梨,嘴角抽了抽。然后无比佩服的望向唐静身后的杜康,由衷的觉得她爹无比威武。
初春时节,能在他家后山摘到凤梨的,不是神仙就是鬼怪。
可偏偏她这个娘亲,即便蕙质兰心,即便聪颖伶俐,也百分之百相信她爹的这个谎言。
“馨儿,可是被人欺负了,需不需要爹出面,替你解决。”杜康慈爱的望着自家女儿,看一眼水灵灵的凤梨,再看一眼自家闺女,以眼神示意她别拆穿。
杜可馨走到二人身侧,一把坐在左侧的木椅上,鼓着腮帮子道:“没被人欺负,虽然有些棘手,但不劳驾爹爹出手。”
“好骨气,不愧是我贤王的女儿。”杜康手掌用力一拍桌面,自豪道。
“父亲母亲,我有一事不解,这才来打扰二位闲情雅致。”杜可馨似乎被什么事情困扰,她以手撑着桌面,手掌抵着下颚,歪斜着脑袋发呆。
“且说来听听。”唐静将手中凤梨一扔,身子亦从杜康怀中退出,一本正经道。
“虽说我与任羽洛的婚约已定七年之久,而且幼时我折煞了他的尊严,使他无地自容。今日德妃娘娘亦插手此事,如此情况,为何任羽洛还愿娶我?”杜可馨想不通此事,莫非贤王府与将军府还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不成,这才使他不愿斩断这门亲事。
“怎么,你不欢喜吗?”唐静坐在她身侧,捋了捋她脸侧的发鬓,问。
“不欢喜,很不欢喜。从前我是猪油蒙了心,才以为他是偏偏佳公子。。”她在父母面前毫无顾忌,有些问题,该趁早问清楚才好。
“馨儿真心无意任羽洛?”唐静反问。
“嗯,世间男儿何其多,如此品性,我无意。”杜可馨狠狠点头,也不怕母亲知道她心思。
“他的确不是良人。”唐静点头,眼中透着隐忧,关切的抚摸着杜可馨的额头,深深叹息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