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海NB市江北区一处高级公寓内。台风海棠正在肆虐这座城市,外面狂风暴雨大作,呼呼的风拍打着公寓外墙玻璃,声音很大,吓得躲在黑暗的楼梯间的十一二岁女孩打哆嗦,她低声喊着“姐姐”。一个十五六岁女孩,穿着高中校服,轻轻的拍着小女孩的头,抚慰她说“妹妹,妹妹,别怕。”姐姐带着妹妹从楼梯间探头探头探脑地望向1506号房间,那是他们一家,她自己、妈妈和妹妹一起,生活了五年的家。
昨天,他们的家被法院依法查封了,但债主却没有法律意识,生怕被别人抢了先,听说爸爸和妈妈失踪的消息后,一拥而上,把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搬走了,没有多大价值的东西则全部砸烂。她心痛地看到她喜欢的钢琴在雨中淋着,然后被债主们雇用的工人像扔垃圾似的轰的一声,扔到货车上运走了。
她父亲用投资的名义集资,但他父亲的公司突然倒闭,没有办法向债主们支付本金利息了。这些债主们只收到他父亲发放的前几年的高额利息钱,但因为公司倒闭,父亲也突然不见踪影,本金是不可能取回来了。她能理解他们的愤怒,但害怕面对由于丧失几十万元、几百万元人民币而失去理智的债主们,她怕他们伤害她和妹妹,尤其是妹妹,她才十二岁,不见了母亲,只知道哭,她需要保护妹妹。
她体认到她的世界和命运发生了变化,她无忧无虑的时代结束了。由于母亲和父亲是不正常的婚姻结合,父母亲没有办理结婚登记。并且她很早就知道母亲不是她的亲生母亲,她和妹妹是同父异母的姐妹,但妹妹还小不知道。父亲也只是偶尔过来看看他们,母亲平时与父亲这边的亲属根本没有联系。而母亲老家在农村,只有姥爷健在,但年纪很大了,身体不好,她也只去姥爷家一次,也不知道是否有亲戚能依靠,实际上她今后真正能依靠的力量只有她自己了。
当债主们冲进来时抢东西时,她带着妹妹不敢回家,只好躲在他们家楼上的电梯间。好不容易,债主们痛骂她们父母的吵闹声都平静了。他们都走光了吧,她心想。她想回家看看能不能拿些行李衣服,或许能找到一些钱就更好了,她们要逃离这个城市。
家里大的家具都被搬走了,她房间里衣服书本扔了一地,她看着凌乱不堪的一切,好想哭出来。她们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带着两个包,手拉手,坐北行的火车连夜逃离了这个城市,并再也没有回来过。
叮叮铃铃的电话铃声将夏欢从噩梦中惊醒,原来是梦,夏欢又梦到了以前的事。最近身体容易感到疲倦,是否是病情有了新的进展,她不得而知。
她的新年愿望永远是希望妹妹幸福,也要上帝赐自己一个健康的身体。她吃完中午饭,就睡着了。觉得身上有点冷汗,她想待会儿要再去冲个凉,她拿起电话。
她看一下时间,是晚上八点整,会在这时准点打电话给她的人,多半是她妹妹夏乐乐。她很遵循一些所谓打电话的礼节,绝不会在别人可能休息时,比如凌晨、早上、深夜打扰,她在信奉基督后变得个性有些呆板,但这也无可奈何。果然,她一接通,就听到妹妹夏乐乐的声音,说:“姐,是我。”
“什么事?”最近几年妹妹上大学后,通话不很频繁,妹妹能打来电话,一般是有事情要说。
“我要订婚了,在八月八号举行订婚仪式。”
“不就是后天吗,刘锐的妈妈同意了吗?”
“是”
刘锐妈妈一直认为夏乐乐配不上刘锐。
电话那端沉默了,看来夏乐乐是不准备多说什么的。
”既然不准备说,那又打电话来干什么?”
她轻易不会说出严厉的话,因为妹妹对别人的怒气很敏感。特别是夏乐乐上了大学以后,夏欢认为妹妹应更独立成熟一些;相应地她自己应更放手一些,不应像以前那样管得太多,实际上这十年来她一直扮演着半个母亲的角色。
她平稳一下情绪,这毕竟是两个月以来的第一个电话,她想和妹妹好好谈谈,有时她想多交流就会避免不必要的争吵,比如曾很让她心烦的买房的事情。
三年前为了方便妹妹在N市上大学,她买了房子,但妹妹为了减轻负担,把房子中的好房间又出租出去,自己只住小房间。她们为是否需要买房、该不该出租争论过。而现在妹妹似乎是在进行了感情上的重大抉择,她希望能多了解一些情况。
她见过刘锐一次,印象很不错,是个很开朗又稳重的好青年,今年二十五岁。父母亲都是S大教授,现在毕业后,在N市一个建筑设计所工作,是个建筑设计师。
据夏欢自己观察,夏乐乐和刘锐的感情很好,但刘锐妈妈坚持认为夏乐乐配不上她的宝贝儿子。如果妹妹硬是嫁给刘锐,这婆媳关系真心不好相处。
“还有什么事吗,订婚需要我帮忙吗?“
夏乐乐语气局促不安起来了,试探地说:“也不一定呀。你不回来也可以的。男方说包办的。”
“是吗?八月八号举行仪式,还有两天,是吧,到时再说吧。”
和妹妹电话中互道晚安,她上网查了一下妹妹工作公司的资料。然后自己做了一点简单的吃的,在吃了大把的药后,她躺下休息。
妹妹知道她有心脏方面的病,但不知道她的病现在有了新的进展。特别是最近几年妹妹上大学后,她常住在S市,姐妹见面的机会不多。她不敢肯定如果妹妹知道她的病情严重的时候,会是什么反应,但一定会增加她的烦恼吧。对为什么自己会得这种病,她自己唯有相信是上帝的安排。她想在她的病的问题上,尽量对妹妹保密。
不知是否由于白天睡过了,她在床上辗转反复,睡不着。她想着妹妹,有点放心不下。妹妹童年时,在乡下住吃了很多苦,自己也有对她亏欠的地方,很是悔恨懊恼。现在她都大学毕业了,参加工作了,她希望妹妹能遇到个值得托付终生的人,从此过上幸福的生活。
最后她决定还去要到N市看看妹妹,订婚仪式她可能不会参加的,也许妹妹有别的考虑。
曾经她想给妹妹很多,但结果似乎适得其反,比如买房子的事。她给妹妹买的房子,一是方便她上大学学习,也有将来给她作为嫁妆的意思,根本就没有打算自己住。但万万没想到妹妹会坚持住小房间,会把大房间租出去,她们会为了这个房子吵架。早知如此,当初她就给妹妹租个好的房子,给她一个人住了就好了,起码不用像现在一样和别人挤在一起住。
有时,事情的发展、最终的结果和人们当初想的完全不一样呀。
无论如何,妹妹现在已经大学毕业了,不是当初那个依赖自己的小女孩了。
八九年前,当看到变得说不出话来,浑身脏兮兮的,又被打坏了腿的妹妹,她的痛苦、悔恨,只有对着上帝才能诉说出来。而且这份愧疚和痛苦,根本无法对妹妹诉说,否则会更加造成对妹妹的伤害。
但似乎妹妹自从上了大学,特别是交了男朋友,变得乐观开朗起来,似乎忘了过去。这是一个好的现象。第二天,她把某小资青年的衣服、钱包、银行卡、身份证、手机一并用同城快递还给他本人,然后坐高铁来到了N市。
快件寄件人的姓名一栏写着:“不喜欢快餐的小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