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军舰西纽瓦克号是一艘用于运送驻华美军的舰船,为了纪念曾在美国内战中担任军需主任的蒙哥马利·C·梅格斯将军,这艘船改名为梅格斯号。它总共烧掉了10000英吨的油,并代替迪克斯号运输船,成为一艘运送货物和牲畜的运输舰。使用的其它船只还包括美军陆军运输舰沃伦号、格兰特号和洛根号。格兰特号于1907年在德国建造,下水时被命名为科尼格·威尔海姆二世。一战期间被扣押在美国,后由美国海军接管,改名为马达瓦斯卡号,做运兵之用。一战后这艘船又移交给美国陆军,改名为格兰特号。1925年至1928年该船被重新建造,她取代了昔日的宠儿“步兵专用的”托马斯号美国运输舰。29年来,托马斯号定期往返于大洋之间,105次远东之行,输送了40664位军官和170000名士兵,从未因故丢失过任何乘客和船员。她经历了无数台风,其中的一次被命名为托马斯台风。这艘“饱受暴风摧残的船”曾被困在马尼拉外的暴风雨中,但还是幸免于难,抵达港口。
格兰特号的装备和舒适性远胜于托马斯号。到了1932年初虽然格兰特号还在使用,但其地位被另一艘更了不起的船代替——共和号美国陆军运输舰,这艘船是当时投入使用的最大最豪华的陆军运输舰。她毛重17920吨,而格兰特号的重量只有9410吨。与共和号同期前往远东的还有自由号。
第十五团总是非常关注陆军运输舰的往来。《哨兵报》频繁地发表专刊,如取名“下一艘船”的一期就大量描述了士兵抵离天津的细节。运输舰离开或到达时,军营内外的日常活动全部暂停,包括周日教堂的礼拜。有些年份军营礼堂还举办中国人的“运输舰集市”。数不清的中国商贩来到军营,为运输舰载来的访客和即将离津的士兵提供最后一次购买中国商品的好机会。
11. “再有两天我们就要跟天津告别了”
不管士兵们如何看待在华服役,他们总有一种对家乡的强烈渴望。这种渴望在K连的二等兵奥托·本克的一首诗中表达出来:
港口停泊着一艘运输舰,
闪耀着红色的光辉,
港里这艘船今晚即将离去,
载着汤姆、约翰和哈瑞,
还有迪克、迈克和乔,
她将载着满船的人,
从秦皇岛回到旧金山。
许多士兵都盼望收到回国的命令,但一位笔名为“啤酒”的军人却在诗中承认,“我依稀记得在梦中/走在福州路上/我哀叹,哀叹我蹒跚的脚步/肚子里的酒精让我的身躯如此沉重”。他希望中国永远不要知道“沃尔斯泰德和布莱恩之流禁酒的专制”,并预先“在自己的大衣下藏一夸脱酒”私运出境。
“中国通”二等兵乔治·R·贝克尔是H连一名颇受欢迎的记者,他在《哨兵报》开设专栏《漫谈》的最后几期中谈到回国的话题:“再有两天我们就要跟天津告别了,也许再也闻不到那透着香味的空气,去不了脏脏的酒馆,还有美丽的公园,看不到迷人的庙宇,和那招徕生意的月光少女们,我们来天津之前早已听说很多关于她们的故事了。”他特别不愿离开H连,“因为连里有很多好兄弟,在中国的机枪连服役和在美国陆军驻扎在任何地点的部队中服役一样轻松”。他也非常喜欢团里干净整洁的营房、良好的伙食、基督教青年会和士兵俱乐部。
总的说来,回国的士兵们都清楚他们在干什么,不会迟疑,也明白自己失去了什么,很少有人后悔。一名士兵诗人写道:“我厌烦了中国的混血儿/厌烦了日本鬼子和中国佬/航海图上遥远的地方/绝不是我眼中的好去处。”他烦透了“咖喱、米饭和所有的东西”,还有“用消毒水洗澡,用药皂洗东西”。他渴望“吹起来有点刺痛的风”,特别想要“和干净的白人混在一起”。他憎恨那些“该诅咒的骗子诗人”,他们总是“高唱东方的魅力”,他曾心血来潮到处游荡,但现在“我听到了西方的召唤/主啊,我要回家”。
启程的日子,军营门外燃放的几百挂鞭炮震耳欲聋,离津士兵的中国朋友们从当地几百家小店赶来送行。随行的行李由卡车运到火车站,军乐队演奏《一路平安》之类的乐曲,士兵们跟在乐队的后面步行前往车站。K连的一名士兵曾描述了当时在车站告别的场景:“起初我还以为是离婚城市里诺的一个繁忙早晨,这么多的离别正在上演,但后来我想要是在里诺的话,就不会有那么多眼泪了。”他半开玩笑地继续写道:“当时真的很伤心,今晚的天津让我想到那些失去父亲的家庭,想起那些战争中失去丈夫的妻子们,我怀着悲痛的心情表示同情。曾听说过战争是多么的痛苦,然而今天5月9日星期一,我才真正地体验到这种离别之痛。”
很快,运送士兵前往秦皇岛坐船回国的专列慢慢启动了。士兵们从车窗探出身子作最后的挥别,送行的战友们也挥手再见。很多人后悔做了回国的决定,“现在已经来不及延长服役期,这时才发现中国还是个很不错的地方”。很多士兵“在最后的时刻像孩子般失声痛哭,他们紧紧拥抱即将分别的战友。都说美国兵不感情用事,但昨天在站台最后十分钟的场面却改变了人们这种印象”。“一位美国兵与即将分离的女孩吻别并向她微笑,但当他和穿卡其布军装的伙伴们说再见时,却泪眼迷离泣不成声”。这样的情景让一名在场的士兵不禁感叹“军营生活就是一长串的‘迎来送往’”。
与这些自由自在的士兵一道回国的,经常还有被押送前往麦克尼尔岛监狱或旧金山阿尔卡特拉斯岛军事监狱服刑的士兵。还有因酗酒或其他个人问题或缺陷而被遣返回国的士兵。有时,同一艘船运载回国的还有过去几个月内死亡士兵的遗体,个别人死于自杀。
那些将回国的士兵离出发还有很多天的时候就已处在亢奋状态,其他士兵难以忍受,不再像往日那般地宽容:“现在能听到的就是‘离起航还有多少天加一顿早餐的工夫’,或者‘离出发还有38天加一顿烤饼的时间’。我们当然不愿他们离去,但同时他们走了,我们又很高兴。”
回国的船刚刚启程,团里又要接收新兵。有些人如麦克卡夫蒂为伤心的往事而动情:“哦,时光变得越发短暂/让我更加憔悴/格兰特号运输舰拆散了/我和我的弟兄们。”雷克斯在他的《再见了,伙计们》中向离去的人作深情告别并祝愿他们:“当中国已成为记忆/你们回到了蓝天下的故乡/不要忘记你的弟兄们/就在往日英勇的‘能干团’中。”
12. 采用各种办法提高士气
中国的交通运输工具应有尽有,上至现代化的火车,下至独轮手推车和苦力抬的轿子。华北地区大部分的铁路都归政府所有,和平时期可以乘火车四处旅行。火车分为头等、二等、三等车厢,通常军官们只坐头等车厢。蓝色特快列车在津浦铁路线上往返于北平—天津—浦口之间,连接上海,是“华北地区最好的列车,”车上的设施比美国的很多火车还高级。京沈铁路线允许各国驻津部队的军官及其家属持休假证明低价乘坐火车。华北地区的多数大城市都有美式旅馆接待他们。
团里有些人员拥有汽车,但可供行驶的路面不多,而且维修的地方不固定,费用很高。到处都是花点小钱就能乘坐的人力车,不开汽车也不太麻烦,但天气寒冷或潮湿的时候乘坐人力车就不那么舒服了。
第十五团在历史上一直在采用各种办法提高士气。伙食是长期以来士兵们最关心的话题。团里的领导层在填饱士兵的肚子方面付出了很多心血。《哨兵报》的编辑曾表示:“过去在法国战场上总是响起这样的呼声——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吃上饭?在中国从未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因为第十五步兵团是陆军中吃得最好的团!”
传统的节日如7月4日是吃大餐和郊游的机会。1926年7月4日,加上周末放假三天,团里组织棒球比赛,乐队演奏小夜曲,以及其他活动。庆祝活动以一顿丰盛的大餐收场,天津的美国人社区承担了部分费用,士兵和平民皆大欢喜。
圣诞节当然不会被忽视。有人回忆在1925年的圣诞节那天“洋溢着兴奋和欢乐的气氛”,圣诞大餐后大家尽情舞蹈放声歌唱。每年一度的圣诞晚宴是如此重要,一直关注部队士气的詹姆斯·D·泰勒上校在1931年下了一道“圣诞特别令”,允许连长们邀请本连因犯小错而正受罚的士兵与连队共享圣诞大餐。
团里还大量采用了其他办法提高士气。例如团里每三个月为在特定方面表现出色的连队颁发 “团最佳军人风度奖杯”。
《哨兵报》登出的当选“团指挥官勤务兵”的名单同样重要。这些完美的模范士兵一般是一等兵或二等兵,他们被点名进行换岗仪式,这给了无新意的日常训练增添了一些乐趣。当选士兵还能获得24小时的通行证,以示奖励。
营房、人员和装备最整洁的连队,将会获得团里每月第二、第四个周末颁发的蓝色奖旗,后来改为每月一次,连队之间的竞争因此而更加激烈。《哨兵报》解释了举办这项比赛背后的原因:“我们在给养和维修方面的拨款非常有限,军营建筑物缺乏修缮,而军营外部的情况对这支部队的健康和效率都是长久的威胁。因此,通过保持良好的伙食和整洁舒心的营房来应对这样的问题就显得至关重要。”多次荣获蓝旗的连队将得到一面微型复制品,作为该连队的永久奖励。
13. 胡萝卜和大棒都被用来影响士兵的态度和行为举止
考核系统是指挥官们评价第十五团士兵以及对其信任程度的一种方式,这是一个饱受争议的问题。有一次,一位自称是“文盲二等兵”的士兵写给《步兵杂志》(1921年5月期)编辑的信被《哨兵报》转载,信中抨击了陆军中存在的对普通士兵过于严厉的控制,认为士兵就像“关在羊圈中的绵羊一样”。他还抱怨说,当士兵进城时,宪兵对他们的监控过于严厉。“为什么我们被看管得这么紧?”他很想弄明白。“是因为上级不信任我们吗?还是他们认为自愿参军的人都很蠢,需要奶妈式的照顾?”这样的政策确实扼杀了士兵的“骄傲、抱负和自尊”。
这名士兵上述言论最好的佐证,便是威廉·M·莫罗上校20年代初对第十五团的严格控制,他是公认的纪律严明的人。他于1921年夏上任时,团里趁机引进了新的管理体制。阿尔伯特·布瑞沃得·斯隆中校担任临时指挥官并受到热烈欢迎,“取代莫罗上校的是一位老练、沉稳、体谅士兵的老绅士……对考核方式持不同意见。他知道自己麾下的士兵都是男子汉,他把士兵当人看”。
1921年6月初,团部颁布了与士兵表现紧密挂钩但又比较宽松的休假系统。
但是几个月后这个系统失败了,显然在很大程度上要归咎于 “自由被错误地当成许可证”而遭到滥用,团部重新规定了对外出的限制。1921年秋,威廉·F·马丁上校到任,结束了斯隆的临时指挥,军人们只能伤感地懊悔他的离去,反思他们自己的缺点、错误和失去的机会。
第十五团驻华期间,胡萝卜和大棒都被用来影响士兵的态度和行为举止。《哨兵报》经常充当教导士兵遵纪守法的传声筒。很多问题值得思考,语言就是其一。《哨兵报》刊登了切斯特菲尔德爵士劝告儿子放弃使用粗俗语言的一封信。甚至使用俚语也有粗俗之嫌,一位士兵曾谴责俚语是“真诚的敌人”。
士兵的赌博行为受到谴责并被严令禁止,以避免“有缺陷的手榴弹”的危害。另一项长期要求是士兵需向本部队军官以及外军军官敬礼。
《哨兵报》经常发表训诫:“你上次给家里写信是什么时候?现在就写吧。”詹姆斯·D·泰勒上校对士兵给亲朋写信的问题非常关心,他甚至下了一道长期命令,其中有规定:“为了保证士兵家属了解他们的情况,避免不必要的担心,每位士兵每月必须至少给家中的某位亲人写一封信。”各单位的指挥官在每月最后一天“要向上级指挥官递交晨报表,注明每位士兵写了家信,如果有人没写,列出其姓名和原因”。
士兵们经常被警告要避免过多赊欠的倾向。团里盛行的“踏上回国的跳板则一切债务都消除”的想法也受到严厉谴责。天津的很多商场,如有名的惠特威服装商场就明确规定:“只收现金,不能赊欠。”其它商店则为现金付款提供九折优惠。然而欠账还是很容易积少成多,团里对欠款过多的士兵将予以惩罚。
然而事情总有另一面,大家认为中国人从这些好糊弄的美国大兵身上赚了不少钱,第十五团高层指挥官拒绝帮助前来讨债的商人们追债,并声称:“政府不是代收机构,更不会为军人及其家属的欠债负责,除非当事人的长官同意这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