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月是个最坚强的人,她的自控能力是极其惊人的。她和丈夫发泄完了之后,猫下腰,凝望着丈夫那无血色的脸,轻轻地拍拍他的脸,低声说:“你真不够意思,为什么要扔下我?”然后在他那宽宽的额头上亲了一口,站起身来,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向三位抢救田尚雨的大夫逐一深深三鞠躬,她说:“谢谢!谢谢!你们尽力了,你们受累了。”一位女大夫被感动得哭了。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这位阿姨会这么冷静。
孩子们已经哭成一团,尤其是薇薇拉着爷爷的手不放:“爷爷,您不能走!您不能走!我求您了,不要扔下奶奶不管……”
晚月把薇薇拉在怀里安慰说:“好乖,咱不哭,这里是医院,影响不好。回家奶奶和你们好好痛哭一场。”然后对田壮和田闯说:“你爸这一天都吵着要回家,你们告诉殡仪馆的车拉你爸回家转一圈。”
遗体被拉走了,晚月在妹妹们的搀扶下回了家。进屋之后,她习惯地坐在大床前的板凳上,每天她就是坐在这里给他洗脸、喂饭、喂药、按摩、换药、打针的。现在床上再也看不到大田了,空空地只剩下一个枕头。面对空床,晚月泪如雨下。
冬妮把妈妈扶到单人床上,不停地劝说:“妈妈,我爸走了,不能复生。你想开点,我们不能没有你,你已经好几天没睡了,靠着睡一觉吧。我们都上我大哥那屋去。”
晨星说:“你们都过那屋去吧,让你妈妈好好休息休息。我陪陪她。”
晚月靠在被上,似睡非睡,她觉得特别累,两腿特别沉。她好像在泥泞的小道上艰难地赶路,她影影绰绰看到前面有很多人,她挤在人群中寻找着。逢人便问:“您看到田尚雨了吗?”人们不是摇摇头,就是摆摆手。晚月失望地向前追赶着人群。她突然发现前面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她紧追上去,累得气喘吁吁,到跟前她一拍那个人的肩膀,前面的人一回头,晚月惊喜地大叫:“大田!大田!真是你呀!我说你不会那么狠心,丢下我不管吗?果然又找到你了。走,我们回家去!”晚月一把没拽住,田尚雨和她摆摆手,消失在人群中。晚月拼命地喊“大田!大田——”
晨星急忙把晚月推醒:“姐,你咋啦?快醒醒!快醒醒!”
晚月睁开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极度悲伤地说:“原来是一场梦呀?我真以为他还活着。”
大田去世后,晚月每天晚上都梦见他,有时是她伺候他,有时是两人一同上班,有时还梦见大田和她打乒乓球,总之很少梦到他卧床不起。多数是他身强力壮的时候。晚月终日以泪洗面,她每看到墙上俩人的大照片,就会想起他那风度翩翩的样子,仿佛又听到他那风趣幽默的调侃。她接受不了大田去世这个现实。有时情不自禁自言自语。
晚月的精神崩溃了,她现在像一个挂了彩(受伤)的战士刚下战场,战友说:“你受伤了。”她才发现自己全身血迹,受了重伤昏然倒下了。大田刚刚去世一周,晚月便因为犯了心脏病住进了医院。全面检查后,发现她不仅心功能不全,肺功能也出现了严重问题,咳嗽、哮喘、呼吸困难,糖尿病也加重了。
2008年整个这一年,晚月反反复复住院抢救。有几次医生告诉家属做准备,说抢救过来的可能性不大了。病房里的住院患者告诉田家的孩子们:“求求你爸爸,不要把你妈妈带走。”天真的田闯,坐车到龙县墓地,跪在爸爸墓前不停地磕头。央求说:“爸爸,爸爸,我求求你,不要把我妈妈带走。你不能让我们一年失掉两位亲人呀!”
晚月一病不起,每况日下,有几次呼吸暂停。都要上呼吸机了。为给爸爸妈妈治病,田家已经债台高筑了,几乎到了取借无门的地步。做心脏支架、上呼吸机都要一大笔钱,去了医保报的,自己也要十几万元。晚月是教师中的低工资,才两千多元。孩子们也都是挣死工资的,月月光,家里没有一定积蓄,所以晚月嘱咐孩子们:“不要劳民伤财,人财两空。千万不要再借钱了。我能挺过去算我命大,挺不过去,你们就认了吧。”
晚月只要有一点好转,她就张罗出院,有几次把医生气极了,在诊断书上写道:“该患者患有极严重心脏病、糖尿病、哮喘、高血压……不宜出院,本人坚持出院,后果自负!”
晚月回到家里,睹物思人,情绪始终处在痛苦和悲伤之中,她连电视都不敢打开。打开最怕碰到球赛、电视剧《亮剑》和《使命》,因为这是大田百看不厌的电视节目。每看到这些镜头,晚月都会想到大田靠她在身上看电视的样子,她便会痛哭流涕。
田尚雨和李晚月的初恋充满了传奇色彩,大田穷追不舍,晚月误打误撞。他们像天上两片云一旦碰撞,便发出耀眼的闪电;他俩又像地上两条清澈甘甜的小溪,碰到一起便成为江河,滚滚滔滔川流不息。他俩的结合是最完美的。
四十七年相濡以沫、同甘共苦、形影相随。如今大田走了,化成一捧骨灰,装进木匣埋在地下。看不到他的笑脸、摸不着他的肌肤、听不到他的声音,只有在梦里才能和他相见。这种永远失掉亲人的痛苦让晚月肝肠寸断,不能自拔。尤其是对一个多种严重疾病缠身的人,更是一种残酷地、无情地折磨。
田尚雨和李晚月是一对恩恩爱爱的模范夫妻,他俩四十七年没吵过架,没动过手。生活中发生矛盾,他们就立即解决,绝对不把小事化大才处理。工作中发生分歧,通过辩论,求同存异。他们之间没有猜疑、没有误会,彼此之间都是坦坦荡荡、清清白白、开诚布公。
田尚雨和李晚月在生活上是亲密伴侣,在事业上是最默契的搭档,相辅相成、取长补短、缺一不可。在这个普普通通并不富裕的小家庭里。他们活得开心,活得充实,过得幸福,过得快乐。他们的爱之所以牢固、甜美,是因为他们有共同的理想、共同的的追求、相同的美德。
大田喜欢教育世家培养出来最善良、最无私、最敬业、最聪明、最能干的完美女性李晚月。
晚月喜欢在社会实践中锻炼出来的成熟儒雅、睿智幽默、真诚宽容、自信乐观的有品位、有学识、对事业、对生活有激情的好男人田尚雨。
他们的爱是真挚的、刻骨铭心的、永恒的。它不因时间的飞逝而减弱;它也不因爱侣的离去而淡漠,挚爱无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