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3年春天,这是一个美丽的春天、明媚的春天,艳阳高照,和风拂煦,桃李盛开,柳吐嫩芽,莺歌燕舞,绿草如茵。人们的心情和天气一样朗朗的、暖暖的,到处洋溢着欢歌笑语。
125中教工宿舍家家户户忙忙呼呼在处理家里的东西,准备搬家,学校要盖大楼了,宿舍要变成一条宽宽的马路。这的确是大喜事,因为这里是城市改造的第一批工程,所以一切条件都很优惠,因此人们都处在兴奋状态。
晚月刚刚退休,就接到一个任务,团省委和区委宣传部,责令她执笔,写一部反映牺牲三十多年的部队一位英雄事迹的报告文学。
李晚月接到任务后,宣传部把档案馆的有关材料全部复印交给晚月,共有二百多万字的材料。因为要搬家,所以晚月嘱咐孩子们,搬家时无论如何必须把这些珍贵的材料放好。
因为第二天要搬家,晚月还要和有关人员到相邻的两个省的部队去采访。所以晚月一夜没睡,顾不得家里的东西,她只把自己几十年保存下来的文字材料进行了分类包装,一共有四个尼龙丝袋子。一袋子是已发表的文学作品和教学论文的底稿、自编的高中作文教材及有关的报刊杂志;第二个袋子装的全是教案、教学参考书、工具书和教过的学生的所有名册及有关资料;第三袋子装的是已完成的小说稿,电影、电视剧本手稿;第四袋子装的是未完成稿。这些宝贵的东西,晚月把它们当做无价宝,捆好后放在尼龙丝袋子里。
大田催她休息,她说:“这些东西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所以我必须整理好。因为我明天就要走了,其他东西我就没时间管了,你们爷几个咋处理都行。”大田说:“咱家东西太多了,晨星只能给咱家倒出一个小仓库,肯定装不下,所以明天必须处理一部分。”
晚月说:“你们看着办吧,我真的什么都不能管了。明天七点半我就的到车站。”
家里一大部分的家具和衣物,壮壮和爱人在附近临时旧物市场上卖了。重要的东西都拉到晨星艺校一个小仓库里。事情也也太凑巧了,刚搬去两天就下起来大暴雨,晨星的小棚子漏雨,晚月家的东西都被浇得不成样子,因为连雨,又不能拿出晾晒,所以任凭东西在里面被水泡着。天刚刚放晴,城建部门又来拆“三小”。晨星通知姐夫赶快来人处理棚子里的东西。壮壮和闯闯去了,一看里面的东西被水泡得一塌糊涂。壮壮一家三口租的一间房子太小,根本放不下这些东西,闯闯和爸爸妈妈借住在闯闯朋友家的一间空房里,也放不了多少东西。哥俩研究半天,实在没有地方放,找出几件包裹都是不可缺少的衣物,又在一个铁盒子里找到妈妈嘱咐再三的英雄档案资料。哥俩准备分别拿回去,剩下的壮壮主张卖给收废品的。当他们拉出妈妈整理的四个尼龙丝袋子时,一看有的已经破损,被水浸泡之后,书本已经粘在一起了,一翻书页就碎了。壮壮说:“这些东西全不能要了,卖了算了。”闯闯说:“万一是妈妈有用的东西呢?我看还是别买了。”
壮壮从里面拿出几本稿纸,一看密密麻麻的字迹已经被水泡得模糊不清了,就果断地说:“这还留着有什么用?还不是干占地方?卖了,卖了!”闯闯从小到大一切都听哥哥的,所以就和哥哥把东西拿到胡同口,找来一个收废品的全部卖了。书本按纸论价两毛五一斤,全卖了。
晚月和几位有关领导,首先到英雄所在部队,参观烈士展览馆;翻阅了很多当年英雄战友的回忆录;召开了英雄战友(早已转业复员的老兵)座谈会。搜集了很多宝贵的材料。
后来又到另一个省,到大军区见了军区首长,听了关于出这本书的目的、意义和要求。
这一走就是七八天。回来时,晚月已经筋疲力尽了,对一个患有多种严重疾病的人来说,这的确是一个不小的考验。
晚月回到家里一看,地下堆了很多东西,她急忙问:“这些东西不是寄放到晨星学校了吗?怎么又拿回来了呢?”田尚雨详详细细讲了下雨漏雨,东西让水泡了,后来又拆“三小”,没有办法,只得把能用的东西拿回来,没用的,实在不能要的就都叫壮壮卖了。
晚月一听吓了一大跳,急忙到东西堆里去翻她宝贵的四个袋子。结果一个也没有找到,她吃惊地问“还有吗?”“没了”“没了?!”“我那四袋子书稿呢?”
田尚雨听晚月这么一问,也吓了一大跳。他知道晚月什么东西都可以不要,唯独这四袋子宝贝不能丢。可是孩子们收拾东西时,他却没有特意嘱咐。如果这真的没了,可不了得。当时田尚雨也有点懵了,他忙说:“也许在壮壮家吧?”
晚月急忙披上衣服穿上鞋要走。田尚雨问:“你要干啥去?”
晚月说:“我去壮壮家,看看我的东西在没在他家?”“你等等,我和你一起去,壮壮新搬这个家你一次都没去过,你能找到吗?”
老两口出门就打车,直到壮壮家,正好小两口都刚刚下班。他们一看爸爸妈妈来了,急忙把老人让到屋里,高兴地问:“妈,什么时候回来的?”田尚雨说:“你妈回来还不到两钟头,就急急忙忙来找她的宝贝了。”
壮壮爱人问:“什么宝贝?”“我那尼丝袋子书稿呀。在没在你家?”
壮壮笑了:“我当什么好东西呢?原来是那四袋子破书烂纸呀?让我卖了。”晚月眼珠子都瞪圆了,声音都变调了:“什么?!卖了?!真的卖了?!”壮壮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仍然很轻松地说:“是的,是叫我卖了,两毛五分钱一斤一共98斤,按100斤算的一共卖了25元。”
晚月一屁股坐在地上哇哇啕啕大哭起来。壮壮和他爱人都懵了,忙把晚月搀起来,晚月又坐下了,还是一个劲地哭。田尚雨过去搀扶,委婉地劝道:“快起来!地下凉,别哭坏了身子。”
壮壮蹲下去拉妈妈,晚月就势给了他一个大嘴巴,这是壮壮长到30岁第一次挨妈妈打。他愣了,捂着脸吃惊地问:“妈,你怎么了?”
晚月一边哭一边说:“你知道吗?你把你妈一生的心血都卖了,你妈的心血一斤就值两毛五分钱?你真是孝心儿子,连你妈的心血你都敢买?”田尚宇对晚月今天的举动非常吃惊,因为他俩结婚到现在晚月第一次发火。壮壮也哭了,他说:“妈,我真不知道那些东西那么珍贵,我若知道它们对你那么重要,给我一万块我也不会卖呀。妈妈,你打我骂我都行,千千万万别哭了,看哭坏了身子。等咱家搬进新房,我给你做个大书架,给你买新书、订新杂志,你喜欢什么我一定给你买什么。”
“我的心血你能用钱买回来吗?告诉你,我给你三天限,必须给我找回来!多少钱我出。”
儿媳妇说妈:“妈,你别着急,明天正好是周日,我和壮壮去我二姨学校,在那找找那个收废品的,若是找到他,我们花钱把您的东西再买回来。”
田尚雨说:“起来吧,壮壮不知道那些东西对你那么重要,他如果知道,绝对不会卖的。壮壮,过来把你妈扶到床上休息一会。走七八天了,太累了。来,到床上歇一会,我们再回去。”
在大家扶她站起来的一刹那,只见晚月满头大汗,双目紧闭,脸色煞白。站立不稳。大田吓得连连喊:“晚月你怎么了?快快,拿椅子来!”
晚月已经站不住了,靠在丈夫身上,头也搭拉下来。大田喊:“快快快打120!”
救护车风驰电掣般到了中心医院,做完心电图大夫说:“她是心脏病,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壮壮连连点头。大夫让立即办住院手续。
晚月直接被推到CCU病房,立即打上吊瓶吸上氧气。对她进行了全面检查。最后确诊为冠心病、心绞痛、高血压、糖尿病、腔隙性脑梗塞。多灾多病的李晚月,一下子又添了这么多病,真叫人措手不及。大夫说未绝经期妇女如果做了子宫全切术就会造成内分泌紊乱,就会得糖尿病和心脏病。晚月慨叹:“原来说我哪都坏了,就心好,现在心也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