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儿说:“要不,我们回去吧。”与一人男人站在河边相对交谈,欣儿感觉有很多眼睛在偷偷地盯着。
“好哇。”念听话地点头,跟在欣儿后面,向公寓走。亦苦亦甜的味道,在矛盾重重的心里纠缠。
盛夏的天说变就变,一声惊雷,乌云立即布上了天穹。风里夹着雨星子。
欣儿仰起面对念说,“要下雨了,我们快跑吧。”
“哦。”念又听话地应着,看着风撩动欣儿的发,有种袭心的轻怜。于是欣儿在前面跑,念在后面跟着。就连老天都这样嫉妒,不让念与欣儿多走上一段。
两人跑进公寓时,多少还是淋着一些雨。又因于跑着回来,欣儿的面上添了一些红晕,雨点浸湿头发,有几绺贴在面颊之上。念想到出水芙蓉的滋润视觉的感觉。但是他可以控制自己的想法不向欲的方向滑去。
“快点擦擦吧,别感冒了。”低沉的男音,清晰的吐字,念的声音不自觉地带着温意,让欣儿有一些闪神,她想到江华。
“哦。”欣儿取毛巾,可惜她与江华一直是共用一条毛巾的。到底是自己用呢,还是先让念用呢。可是与丈夫的男友合用一条毛巾,这太不合适了,让她犹豫站着,不知如何是好。
念看出欣儿在想什么,“你擦吧,我不用。”说完,念用衬衣的袖口擦着脸上的水渍。
欣儿的嘴角不露痕迹地勾了一下,怕念笑话她的生活太困难了点。从行李中取出江华的一件干衣服,“用这个擦吧,干净的。一直想添条毛巾的。”
欣儿怎么说,念就怎么听。擦完了身上的雨水,念将买来的东西向欣儿作了交待。“我帮你买了米面油,有了这些,你就不会饿肚子了。”
欣儿感激地回应说:“这些事我可以做的,你那么忙怎么可以让你分身来为我做这个。”
念说:“我答应过江华,江华不在家的日子,我要把你照顾好。这是朋友之托,我当然不敢怠慢。”
欣儿说:“江华呀,他怎么可以这样使唤你呢?”
念耸了一直肩膀,“你比我更了解他嘛。欣儿,你一个人在家里会不会感觉到寂寞?家里的家用电器你都可以用的,有音箱,也有电视。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就象在自己家里一样。不要客气。还有,那些行李你都收拾进柜子里吧,干嘛?这样放着,好象住旅店一样。”
欣儿说:“我不会感觉到寂寞,因为我时候都会感觉到江华就在我的身边。我只要闭上眼睛就会看到江华向我走来。昨天晚上我还与江华说了好多的话呢。我甚至觉得那就是一种现实里的情景。不是梦,也不是虚构的幻想。也许是江华真的放不下我,给了我这样的感应。”
“是吗?”念随口应道,他应该相信这世上有一种情感是任何人都无法替代的,世人总以为爱情会在时间的前行过程中消磨平淡,甚至离心。可是,眼前的这个女子她却在告诉世人,她的满襟幽香是暖,是爱,云水情澜,桃开菊谢,她的低头浅羞,嫣然细笑,温情低喃,只会专注地送给她的江华。而且念相信,哪怕江华过世,她一样能把江华带到梦中长语。
念不无感慨地说:“我好嫉妒江华,有你这样痴情的妻子,此生足矣。”
欣儿说:“而我却觉得得江华这样的男人是我的福气,是他,给了我爱的灵感,给了我幸福的生息。”
念说:“我常常会为你们俩这份灼灼的爱感动得要哭出来,也时常担心你们之间爱情的温度会持续多久?不过现在我总算明白,你们让我看到了人世间最美的真情。你用行动告诉我,江华呢,未来,他会用文字告诉我。”
念匆匆地离去,与欣儿说话,他会想到江华还在接受着病病魔和及与欣儿诀别的双重灾难。来见欣儿,如果目的单纯,那么放下东西就该撤了。他觉得他的话已经说的够多,而且他也知道,欣儿其实是不用他来陪的,心里有爱,怎么会孤独呢?
念与欣儿今早的所有屋外活动都让一个看见了,这个人就是强。念还没有来得及将欣儿搬出桐花巷的房子事情对强说起。
强那天被豪赶出夜总会,又被老婆范四英逮回家,好好收拾了一顿。什么好处也没得到,反倒成为众矢之的,强心里很窝火。
得空出来溜溜,偏就走到这个地境,也偏让他给看到念与欣儿柳下相会的这一幕,然后还有雨中追逐那个场面。刺激的强磋了好一阵子上下板牙,嘴巴极度变形。诶,螳螂捕蝉,在后的黄雀反而得着利了。象强这种心思不正、品质奸邪之人,别想他有什么好心肠。
068.想你辗转的吻痕
一别如斯,悲泪潸潸。
光阴缓慢地从指尖流淌,在一个不确定归期的等待中,欣儿似有度日如年感觉。只有感情浓到化不开的地步才会产生如此苦守难耐的煎熬感受。
花似开尽,寒凉尽染,江华,你何时回来?为拂去我发不堪的清霜?你何时归来?用你辗转的吻痕,吻去我眉间眼角的怨愁。无论如何,你的天空,必定是我的尘世。欣儿有充足的时间胡思乱想。
房间里有一部电话,电话是最便捷的联络方式,欣儿时常看着电话发呆。江华那触之不及的址如何联系呢?念一直没有松口告诉过欣儿云南渡假村的电话,这是为什么呢?欣儿开始琢磨这件事,如果那边有电话,那念没有必要等她开口问了才说。如果说有绳电话没有普及到那里,那手机总该有的。这其中到底是什么缘故呢?
日子一久,思绪更乱,难道这一切是我的错吗?当初江华去云南又是否是负气离去的,真的需要去那里写小说吗?不让电话联络莫非是江华的意思?
很多疑虑再次被揉乱,并越缠越紧。
细数下来,过去一个多月的时间。念来欣儿这里的次数稀少,偶然给欣儿送些东西。一个目的,他要避嫌,二个目的,他要避开欣儿的问题。只要欣儿不致绝食斗争,她如何痛彻心骨绝不是一个外人的几句善言就能化解的。而且站在欣儿跟前,念的脑子里不时地闪过江华那悲兮兮的病态,他,痛得都那么认真。
即使偶然来,站在欣儿面前,念还着满心羞愧,交待几句话便匆匆离去。不过念晚上会开车来欣儿的住所楼下转一下,看到楼上的灯光,他才会放心。有理由相信,这窗口的灯光会一直守到江华回来。遗憾的是,最终的最终,她会失望地熄灭。
江华的生活由念安排,一日之中,念会把一天的食物给江华送过去,如果不这样,江华基本不会有想吃东西的想法。念对江华说,我都快成为你们家的男保姆了。江华回答,念,兄弟欠你的。
江华这头好打发,他从不打听欣儿的情况。夜晚写作,他有时会临窗远眺,他的心能听到来自于夜色中空旷幽咽的哭泣。何必去证实呢?
江华日渐加重的病情让念忧心如焚,太残酷的现实一天接着一天向着恶劣的方向发展,对念是一个沉痛的折磨。年轻的生命在他眼前枯萎,还硬逼着他看完这个谢幕的过程。当生命缩成苍白的字词时,而他只能站在一旁,束手无策。念都不敢想象那天到来的时候,他该如何应对。
身体状况影响江华的写作,写完一个章节都困难重重。有几次念提出来帮江华捉刀代笔,这样书也可以早一天出来,能在闭目之前看到书样。江华拒绝,他说这书不仅仅是一本赚钱的书,还是他送给欣儿的一份礼物。他不需要别人的心意。念听江华说完,哭笑不得,江华与欣儿,不过是两个痴人而已。话说回来,也只有痴人才会对爱忠贞到忘我的境地,忠贞到不计生死代价。
江华咬牙坚持着写作,他知道没准哪天,他一觉睡下去,就再不会爬起来了。所有对欣儿的思念于心底密封起来,不敢打开。这也是他在念面前三缄其口,不敢问有关欣儿事情的原因。
当念拎着单位分的劳保用品以及粮油站在门口处时,有些日子不见,那个开门的桃花一样的欣儿并没象念想象的那样继续枯萎下去,她的面色非但没有面如死灰,反而较之以前更加的水灵。念的心里诧异莫名,莫非,莫非时间真的改变了她?她又如何以痛苦的思念中保持容颜不衰的呢?
念怔怔地看欣儿,尽忘记抬脚进屋。多少有点失礼之嫌,念解释说,“欣儿,看上去容光焕发的,这个……”
欣儿笑了,接着念的话,她说:“这个是因为我每天晚上都能在梦中见我的江华,我觉得我不能把自己弄得太没个人样,那样我的江华会不喜欢我的。江华未来,我怎敢老呢?”
哎哟,念对这个女子从外貌的爱慕到对品质的欣赏,如今要对她的智慧崇拜了。有多少女子在相思中咳血,可为什么不能以美的姿态等待对方归来呢?非要等到对方来后,仰着素面,顶着蓬槁,结果思念有了,爱也得到证明,只是斯人因模样的改变而惊吓对方的眼。
念的痴怔不语,欣儿说,“我说的不对吗?我听过这么一句话,没有必要向任何人解释你自己。因为喜欢你的人不需要,而不喜欢你的人不会相信!念,你这副表情,是不是在帮大家验证这话呢。”
念巧辩说:“谁说我不信呢,而且你说的很对,我需要消化一下你的话,哲言呀,真是醍醐灌顶。欣儿读过书吗?”念觉得这个女子出口成词,好象古文功底很深。看来,女人不会因美而笨的,上帝在造人时也有疏忽大意的,给了美,又给了聪慧。
欣儿说:“你先进屋吧,我们一个屋里一个屋外说话算怎么回事呀。”
把念让进屋,欣儿回答念的问题,“我虽然没有进过高等学府,在农村上完了小学,可是我看过的书一点也不少。尤其是古典文学著作。现在想想,当初就不该读那么多书,有时书读多了未必是件好事,眼界开阔,思想随之复杂,处理事情另类,对于幸福的质量要求高。我说的是非物质的。如果不读这么多书,我可能此时在乡下种地呢,也许是与江华两人过着男耕女织的生活,何必挤进城来,给江华带来多大的压力呀。”
感觉欣儿情绪好多了,也愿意跟他说话,念的心情略略地有些轻松。只是关于名利可以放得下,而关于爱情与生命谁又可以说放得下呢?只能说糊弄一时是一时了。念说:“我没有贬低的意思,我也同意你的观点,不是进过高等学府的人就满腹才华的。从高等学府出也有一大堆笨蛋。这个社会上,有很多优秀人士都没有好好读过几天书。我倒觉得你很有才情,老天对你太眷顾了。”
说得好好的,欣儿突然转变腔调,欣儿说:“告诉我,江华的电话,你不会告诉我那个渡假村连个电话都没有。”,把正饶有兴趣地与欣儿攀谈的念给镇住了。稍稍放松的心情又紧张起来,念觉得自己之前的谎言存在被刺破的风险。电话,对呀,总不能说那边没有电话吧,难道是野人居住的山洞吗?
念讷讷地说:“你说什么?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我并不知道江华的电话,真的,不过我可以帮着你联络一下,要么让江华打电话给你,你看这样行吗?”
虽然编谎的速度与严谨度无懈可击,但是面色上的紧张实在帮不了他什么忙。念想,我终于发现这个女子的睿智一点也不逊色于她的美貌,如果不是我小心谨慎,以及我那也不低的智商,根本应付不了她。索性还是少来这里为妙。
欣儿说:“我想听到江华的声音,听他告诉我现在生活。我要知道他还好吗?他的身体状况怎样了。这些我统统想知道。念,我求你,尽快联络到上江华,今天我就想与他说话。通讯如此发达,联系一个人并不难。否则,我只能相信江华已经离我而去,而你却佯装善人替江华遮掩。你想在我面前成为罪人吗?”
不能让欣儿顺着这个逻辑走下去,否则精心设下的谎会功亏一篑。念说:“我明白,你想与江华通电话,这是人之常情。一会我就去办。”
欣儿说:“好,我等你的消息。”
怎么会逼到这份上,不让他们通电话肯定是不行的。难怪好象跟我有话可说呢。念说:“行,我回去后就查一下电话,因为这里面存在一个问题,这个渡假村在云南那里的大山里,你可能没有去过云南,那里山高林密,不通电话,连手机信号都很微虚。要想与外界联络,需要走出大山。放心,我一定会让你们通上话。你呢,就安心地在家守着电话。我这就去办。”念在盘算着,见到江华,让他往这边拨一个电话,并不是什么难事,难点是不知道铁了心的江华会不会肯应允。
欣儿说:“麻烦你了。”
念从欣儿的出去,没有去别处,直接去江华的住所,他想他为江华做了许多,这回也应该站在公道的立场上帮着欣儿完成这个心愿,这可能是欣儿最后一次听江华的声音,这个要求无论如何都要满足她的。就算掐着江华,也要让他对欣儿说几句。
069.耳畔,你的轻喃
光阴用锋刀有力地剥夺江华的青春,打算在几十天的时间里让他交出所有的血色。江华能够支撑到今,是他用超强的毅力与光阴打架,但是他无法阻止身体正在向瘦弱里耗着。
没有止疼片帮忙,江华连坐都坐不稳当。他靠着强剂量的药物麻痹作用,让神经不再那么敏感地被疼痛所左右。他坚持地一字一字地写下去,努力地让握笔的手不颤抖。伴着不停的咳嗽,他进而俯伏在桌上无力地喘息。养足一点点精神继续下去。
如果每个人的生命在最后的时候不是抱怨,而是为某人托付而努力挣扎下去,这样的生命无疑是伟大而有意义的。虽然其相苦不堪见,但其情悲壮而深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