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戴上眼镜,假作寻思了一下子,念说:“应该到了吧,飞机两个多钟头就到了。”
为等江华,欣儿一天没吃东西,念从中感受到欣儿对江华那份浓重的爱。一个情痴,人间哪有你的住所呢?念的心里多一重担心。
“哦。”欣儿轻声应了一声,江华从她生活里哪怕是短暂的离开,她都非常的不适应。
念推了一下眼镜,“那什么,欣儿,我们就开吃吧。江华那头你绝对不用担心。”
包间时特别的安静,只听到碗碟的声音偶然小心翼翼地响着。
欣儿与念吃完饭,念起身出去结帐,欣儿让服务员把剩下的菜全部打了包。念结完帐回来,菜都打了包。
念说:“怎么?还要带走呀?”
欣儿说:“这么多的菜,有的还没有动一口,不带走太浪费,吃不了兜着走,又不丢人。”
念依了欣儿。他与欣儿拎着打好包的菜回到车上。
车一拐弯进小区。念下车,将欣儿的几件大一点的行李全部架到自己的身上,肩头背着,肘上挎着。欣儿也要分担行李,念不让。她很累,不能让她的身上再负上一点份量。念这么想。
念说:“这些都应该我们男人干的活,你就不要上手了。”
欣儿说:“我感觉到你有歧视女人的意思,我又不是千斤小姐,这些活我干得的。”
念执意不让欣儿插手,快步在头前走。念想,这些重活以后我都不会让你干的,我知道我代替不了江华在你心中的份量,但我可以帮你抵挡生活的负担。
欣儿拎着打包的菜跟在念在身后上楼。
这是公寓楼,条件非常完备,与强的那间小屋不在同一个档次。
站在装满一新的房间,欣儿说:“这里真好,要是有一天我与江华有这样的一所房子就好了。不过念,这里好象没有住过人,我倒觉得有些不过意。这样真的好么?”
念说:“你可以把这里当成是你的房子,真的,只要你喜欢,你就是在这里住上一辈子也可以。”
欣儿说:“那怎么可以呢?这可是一套房子,不是一件衣服,我和江华可承受不起。”
念说:“江华可不这么想。”
从念口中听到江华,欣儿眸子亮闪了一下。
欣儿问,“江华想什么了?”
念说:“江华说了,等他的小说发表了,就把我的这套房子给买下来,让我便宜一点卖他呢。”
欣儿说:“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呀,我好象没有听江华提起过。”
念将手中的行李放下,“江华去云南之前,在我的办公室里讲的,要不然他怎么会让你先住过来呢?这小子早就有企图了。”
“是吗?”欣儿淡淡地问。
念说:“房子不过是用来住的,它永远都只是供人居住的房子。这房子空的时间长了,也该有人住进来,有了人气,房子的功能才能发挥。欣儿,我这就要走了,你自己收拾一下,今天你也累了,记得早点休息吧。”念将包里的一沓钱掏出来,递交到欣儿的手中,“这是杂志社支付的一部分稿费,就作你的生活费吧。”
欣儿在念临出门的时候,欣儿对念说:“念,谢谢你,你能告诉我江华什么时候回来吗?”
念没有回头,念的眼里是泪流动。
念说:“不会太久吧,这个我到时我会打听清楚再告诉你。说句玩笑话,假如江华那小子在云南遇到一个女子,他不回来了,你会不会把他忘记呢?爱确实很美,却也有褪去的时候,如一场烟火,也许只留下短暂的美丽。”
念的话有些激进,好象马上就想知道至终的答案。
欣儿想了一下,她冲着念的背影说,“那就让我漫无边际地等,没有结果地思,虚无缥缈地梦。我固然无法改变他,但我可以保持自己的不变。我不知道江华有没有对你讲起过我们的事,听上去荒诞,前世之中,是他于一秒钟确定爱上我,今生,我会用一世的时间来爱他,包括我的生命。爱除了拥有,还有报答。”
“可是生命总会留下一些我们参详不透的奥秘,包括一些无法纠正的遗憾。欣儿,你所说的,真的很令我感动。我都嫉妒江华了。晚安。”念带着怯怯的心理说。
不想说破,但想欣儿能够建立起强大的自主能力。他知道欣儿听不懂他的话,因为她从来都不愿意相信在她与江华的生活中会有遗憾事发生。果然眼前的这个女子如他所了解的那样,奇特,可惜红颜命薄。如果她与江华之间可以永恒,那必然感天动地,如果生死离别,也一定惊天彻底。谁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眼前江华与欣儿,他们是飞了,可是他们仍然在爱的丛林里飞。
念跑着下楼,坐进车内。仰面看楼窗内的灯光,凄凉的感觉把他打击得低在头,伏在方向盘上伤心了好一阵子。念需要马上站到江华面前,告诉江华,他太不了解欣儿,他太蠢了。
064.男人就该狠一点
念走了。
念的这套房子固然漂亮。却有些别扭。欣儿更能接受与江华同居在桐花巷的那间带着小院落的屋子。在这里,有种高处不胜寒的惶惶感觉,也包括念的关照。欣儿简单的收拾很行李,一些行李还在包裹里,搁在窗角。念房间里的设施欣儿不愿动。她好象随时等着江华回来再确定他们的去处。
铺好被子,上床,今天真的很累。虽然获息江华准确去向,但相思的苦涩必是要咀嚼的。先是躺下,可是无法入睡。就又坐起来,拥着薄被,抱紧双膝。鼻腔中闻不到江华的气息,突兀的陌生感无力抗拒,消弭无触的温暖让她感到虚弱。她蜷着身子。在模糊的睡境中回味着与江华在一起的日子。
熟悉的身影并没有辜负她,江华来了,站在水雾相隔的不远处,示意她不要靠近。他与她说话。她就傻傻地想,江华怎么了?为什么扮作神仙一样,不走近她,不拥抱她。
“江华,你来了,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小傻瓜,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呢?我疼爱你还嫌不够呢?”
“那你今天怎么会不辞而别的,连个招呼也不打。”
“还不都怨你,要是你晚上回来,我不是可以与你打招呼了。”
“对对,我都忘了,是我的错,江华,我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你相信我好吗?”
“我如果不相信你,我还会来找你吗?”
“江华,念说这里是我们的家了,这是真的吗?以后我们是不是在这里安家了?”
“欣儿,是的,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你可要把家收拾的干净漂亮哟,不要有一点灰土。将来我们要在这里经营我们的未来。”
“我知道,我不会让我们的家里沾染一颗灰尘,我在这里等你,我们一辈子厮守在这里。”
“欣儿,念对你好吗?”
“江华,念对我很好了,这还不是托你的福,念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这样的对我的。”
“欣儿,念是一个不错的男人,你不觉得吗?”
“江华,念是一个不错的男人,可是,生活无论无论辗转,在我的心里永远只有一个好男人,那就是你。我只想让着你的深情,让你牵着我的手,走过一程又一程。”
“嗯?可是你要听念的话,不要淘气。”
“他?”
欣儿拥着被子倒向床上,闭着眼睛,将似梦似真的意境合在怀中,如同靠在宽厚的怀里,握着他温暖的手掌,欣儿这才找到了安全感。她好象有很多话要对江华说,不知说了多久。
时光好象一下子变老了很多,空气里逼仄出霜冷。念开着车,在漫无边际夜中漫无目的地行驶。车载音箱里放着王菲的那首《我愿意》,一直是念的钟爱,可是只有今天才让他听出音乐中的菁华,一个女子戴着漠然的面具如泣如诉讲述着一段绝世的爱情里的悲欢。
誓言在尽头,从起点携手,然后在赶路的途中,他便丢失了,风景骤失,只留下她一个孤单的身影与未醒来的梦。生死存亡这么的简单,不尽人情,让人恐惧。给念的感觉,好象生离死别的是他,痛苦的也是他,而非是他们。一个是他的挚交好友,一个是他三十年来第一次相爱的女子,念坚强不起来,念的眼里泪水一片模糊。
念驱车行了很远,又掉转车头,车停在中央饭店门前,停下车,他要服务生烧了几个菜。固然刚才是他与欣儿一同就餐,可是,他替代不了江华。他荒谬地想,不如我带上一份中央饭店的饭菜给江华。相同的口味,希望江华能吃出与欣儿共餐的感觉来。
服务员很不解地问,“咦,你不是才在这里吃过饭吗?点了那么多的菜还打包带走了,还不够吗?好奇怪哟。”
念板着的面孔象冰山一样。他没心情跟这个服务员费半句口舌。
服务员摇了摇头,照着念点的菜去安排。
服务员把炒好的菜打好包,念又要了一瓶酒。
车开出去没多远,他看到路边有一个卖花的摊子。在人行道上摆了很多的花盆。问津者无人。那个小老板坐在小凳上茫茫然地失神。
念在他跟前停下车,推开车门。那个小老板见有生意,马上有了些精神。
念在他的花盆前看了看,选中了一盆紫色菊花。
念问他,“这盆花多少钱?”
小老板看着念衣着,不象是穷苦百姓,心里一狠,他说:“30元。”
念也不还价,将30元钱递到小老板的手中。捧着花上车。小老板脸上的表情有点僵滞。他正在酝酿着一套台词等着念会还价,他这盆花也只值10元。可是念车都开去了,他回过神来。没有遇到有人买花这么干脆过。
念来到江华的门前,敲门,过了好一阵子,江华才缓慢地来开门。
念怒气冲冲地推开江华,将手中的一应物件放到桌上。回过身来,攥着江华的衣襟,“你也太狠心了吧,我为什么要认识你?我为什么要管你的破事?你是我什么人?你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冷血动物。江华,算我求你了,我没有这个本事把这个戏演下去了,我无法再去欺骗欣儿。这还没有怎么着呢,看到她受伤的样子,我都快崩溃了。你另请高明吧。”
江华被念抖了几下,骨节都感觉到痛。他理解念为什么要发火,也能感觉到他的突然离去带给欣儿的伤开始作用了。他是这目剧的始作俑者,他没有任何为自己辩解的权利。因此,接受批判对他很公正公平公道。江华任凭念的折腾。
065.你们让我腹背受伤
“你为什么装成这副可怜的样子不说话?你以为你这样就可以逃得过良心的处罚吗?江华,为什么呢?难道此时你不是最需要欣儿的时候吗?你以为你一谓地装孙子躲避现实,就显得非常的高尚伟大吗?你太冷漠了,你不知道最具杀伤力的武器就是冷漠吗?难道你不觉得惭愧吗?江华,但凡我们的关系再薄一点,我马上就与你划地绝交,你信不信?你这种人,没意思。”念尽情地宣泄着对江华的不满,他恨不能举着拳头将这个冷漠无情的家伙砸醒。
漠然的表情不为所动,江华咳嗽起来,连续地咳。念这才想到江华还是一个病人,许是他刚才动作太过猛了。他松了手上的劲,不知所措双手握住江华的肩头,眼里闪过不安之色,“怎么了,哥们,又不舒服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把你当正常人了。”
江华说:“写了很久,觉得实在疼得受不了,就上床眯了一会,现在好多了。可是你就来了,把我的骨头折腾快散架了。”
念说:“对不起。可是江华,你不能怨我,我真的成了受害者。你俩这种事情,只有戏文里才能看到,可是戏文里的故事不是戏言,就是已经烂得找不灰的故事。偏让我遇到,你是抓住我心太软的弱点,偏让我加入进来。我已然离疯不远了,你死了,我也疯了。我求你了,去见见欣儿吧。你应该知道这个世上最珍贵的东西不是‘得不到’也不是‘已失去’,而是现在的拥有。把你这最后的三个月给欣儿不好吗?在生命即将消散的时候,让自己最感动的这个人留在你身边,不是最大的幸福吗?别固执了,你会后悔的。”
江华说:“不要问我做得对不对,不要问我会不会后悔,我难道忍心看着她孤雁独飞吗?我这么做又是为了谁?我好不容易下定这个决心。我这么对欣儿,让她独自面对是够残酷的。基督与我们人不同的是他手中的钉疤,基督是替人赎罪受难,而我与欣儿现在受难却是为了自救。我是救不了自己的,可是她呢?她还很年轻。念,你不想我病终时的样子留在她的记忆里吧。记得有句话说,我会在生命最美的时候想你,你看,我现在的生命还美吗?”
念无奈,站在欣儿那边,他认为江华需要出现,可是站在江华这边,他又觉得江华这么做也有一定道理。只是他被夹在中间,腹背受伤。
念叹气,“你除了狡辩还会什么?我不过是一个胆小鬼。”
江华却问,“她还好吗?”他早知道这一天是欣儿艰难的开始,能够想象她望穿秋水想念会很辛苦。而江华只能细数着时间为欣儿祈祷了。
念说:“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嘛,她能好吗?我的演技很烂,而她伤心过度,才没有识破。可是这能瞒多久呢?我已经照着你的吩咐把她安排到我的新房子里了,钱也我支付给她了。唉,我怎么听说之前她一夜未归呢?她可能为此很纠结,因为她没有机会对你讲清楚这件事。”
江华摇手,“这已经不重要了,我已经疲惫的无力去寻找这个答案。念,我的好兄弟,谢谢你。即使在阴间,我也会念着你的好的。”
“我承受不起,你最好念着欣儿的好吧。”念说完,“阴间”一词令念满心是伤,情绪极度失控,眼泪下来。走到门前,将门关上之时,偷偷抹了眼泪。然后来到桌前,将菜摆放在餐桌。
念说:“你也不要太玩命了,还得要注意休息,欣儿有我照顾,感情上的事,我帮不你们,生活上我会尽全力的。”
江华说:“唉,将死之人,还谈什么玩不玩命,说出来让人笑话。”
念才抹去泪的眼里马上又布上泪水,他几时在这一天里哭过这么多回?他心里烦透了,怒火在心里烧。可又不知道向谁发作。
江华说:“欣儿都说了什么?我担心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