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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苍蝇与臭虫(二)

吴大迟的话音刚落,从门外涌进一大群苍蝇来,竟有数千只之多。嗡嗡地在屋子里乱窜,那阵势不把屋里的三个人吞噬掉绝不会飞出去。

风无影看了吴大迟一眼道:“你说这里面有没有那种苍蝇,待我抓几只来瞧瞧。”

“别......”吴大迟“抓”字尚未出口,风无影的双手在空中划出两道优美的圆弧,宛如春风中的柔柳,已有三只苍蝇捏在手中。

“怎么?”风无影疑惑的看着吴大迟,道:“不抓两只看一看,岂不是显得我们连苍蝇都怕?传出去还能在江湖上混?”

吴大迟道:“一个人如果没了性命,想在江湖上混也不行。”

风无影嘿嘿一笑,摊开手掌。“咦,怎么这些苍蝇......”

柳轻生插话道:“咋的啦,它们咬你了?”

风无影笑道:“它们敢咬我?你看,我还没有用力,只是轻轻的握住它们,没想到它们这么不争气,自杀了。”

柳轻生道:“不能吧,你说我臭,其实你比我还臭,或许是你手上的臭味儿把它们熏死了。”

风无影道:“不是我比你臭,是我比你胆子大,比你厉害,这些苍蝇害怕我拍死它们,所以,刚沾着我的手心,就自行了断,自个儿留个全尸。”

吴大迟道:“你说的很对,不是你比他臭,是你厉害,连苍蝇见了你就主动去死。”

柳轻生急道:“他给了你什么好处?你替他说话。”

吴大迟道:“他什么也没有给我,你不觉得我们比较幸运,苍蝇碰见他就死,我们和他相处了这么长的时间,居然活得好好的。难道你不觉得我们应该感谢他,更何况待会儿我想替他说话也不行了?”

柳轻生道:“我早就知道你们俩是一个鼻孔出气,你向来都护着他,并没有拿我当朋友。真不知道和你们呆在一起还有什么意思?不如趁早离开。”语气有些酸酸的,显得有些委屈,眼里微微泛起一丝泪光。说完瞟了一眼风无影,起身要往屋外走去。

风无影道:“我说你小气你还不信,为两只苍蝇你就这样不依不饶,和你相处真的很困难。”

柳轻生刚要反驳,吴大迟插话道:“我若是你,这时候尽量不说话,留些力气。这样,说不定可以多活些时间”说着看了看柳轻生,继续道:“你也一样,不要说太多的话,做无谓的争辩,留些力气对付将要到来的大苍蝇。”

柳轻生话锋一转,道:“你说他活不长了?”

吴大迟道:“是的。”

“为什么?”柳轻生问道。

“因为他抓了三只苍蝇。”吴大迟道。

风无影哦了一声道:“我怎么不觉得,我身体好好的,一点儿异样的感觉也没有,干嘛会死?你们真不厚道,既然是朋友,这样诅咒别人总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吧。”说着用手挠了挠脖子,似乎说话有些困难。

吴大迟道:“让你不说话你还真不信,你有本事再说两句试试。”

风无影刚要搭话,喉头咕咕的响,却怎么也发不出声来,脖子上的青筋鼓得像一条条蚯蚓,豆大的汗水潮水般从额头奔涌而出,整个身子剧烈的颤抖起来,偌大的身躯慢慢的倒了下去。

柳轻生箭步冲上前去,一把扶住风无影,急道:“怎么会这样?”

吴大迟道:“他抓的苍蝇有毒,这种毒只要沾着皮肤就会随着血液快速流向全身,最初没有什么征兆,当感觉脖子不舒服的时候,就已经不能说话了,而且全身酸软就如一摊烂泥,动弹不得。非但如此,全身还奇痒无比。一天过后,痒的症状消失,这时会感觉浑身上下有使不完的劲儿,整个人进入一种癫狂、亢奋状态,遇见男人必杀之而后快。”

柳轻生道:“若是遇见女人呢?”

吴大迟脸上浮现出一丝奇怪的神色,看着柳轻生道:“温顺得像绵羊一般,百般讨好,丑态百出。”

柳轻生道:“什么毒这么厉害?”

吴大迟道:“‘倾城销魂散’。这种毒刚猛异常,连苍蝇也无法抵挡。”

柳轻生看了看尚在屋子里乱窜的那群苍蝇,道:“你看这些苍蝇怎么一点儿问题也没有。”

吴大迟道:“这就是‘倾城销魂散’的独到之处,昆虫沾着毒液的同时,便提高了它们的飞行技能,也会到达一种亢奋状态,但只要接触了人的皮肤,药物就会迅速传递到人体,它们身上的药力一去,自然就会马上死掉。”

柳轻生道:“难怪这傻瓜说他没有用力苍蝇就自杀了。”说完看了看躺在怀里的风无影。继续道,“看来我们还是早些离开为好,要是这些苍蝇停在我们身上,那就糟了。”

吴大迟道:“恐怕已经来不及了。”

柳轻生道:“怎么来不及?”

吴大迟道:“别忘了还有一只大苍蝇,这时说不定就在等我们出去。”

柳轻生疑惑的道:“大苍蝇?就算有大苍蝇也比呆在屋里等死强。”

吴大迟道:“别慌,有这些苍蝇在屋子里,大苍蝇暂时也不敢进来,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你只要不去招惹这些苍蝇,它们是不会往你身上钻的。”

柳轻生道:“那万一它们碰着了皮肤,我们岂不是和风无影一样成了冤大头?”

吴大迟道:“没有万一,你只有等。”

柳轻生道:“等什么?这地方实在不是个好地方,比死还难受。我们可以等,可他却等不得了。”说着将风无影平躺在地上,用力地按住他的双手。此时风无影浑身开始发痒起来,手不自主的想挠自己。

吴大迟看了一眼风无影道:“他应该还能坚持,只有在哨音响起来的时候,我们才能出去。”

柳轻生道:“哨音?什么哨音?”

吴大迟道:“大苍蝇发出的哨音,哨音响起的时候,臭虫也该到了。”

提到臭虫,柳轻生顿时感到后背一阵发麻,急道:“还有臭虫?那就更不能等了,你不知道我最怕臭虫?干嘛非要等臭虫来时才能出去?你该不是想害死我吧?”

吴大迟淡淡的道:“听我的没错,我对付臭虫,你负责大苍蝇。”

话音刚落,一阵清脆的、怪怪哨音从屋外传来。那群苍蝇听到哨音,仿佛训练有素的士兵一般,突然掉头,不约而同的飞了出去。

吴大迟看着那些飞出去的苍蝇,神情漠然。道:“‘倾城销魂散’能让苍蝇成为奴仆,毒药的剂量应该把握得十分恰当,多了会死,少了听不懂哨音。看来这只‘大苍蝇’这几年没有白费功夫。”

柳轻生大为惊讶,能把苍蝇训练成如此模样,这个使毒之人该是个十分厉害的角色。

正在惊异之间,一个娇滴滴的声音传来,“喂,老不死的,大功告成了吧。”

“不一定,你这药物对付别人行得通,别忘了,他是了解‘倾城销魂散’的。”另一个人道,话音有些粗犷嘶哑。

“管他的,进去看看不就.....”那娇滴滴的话音未完,只见得柳轻生从屋内冲了出来。

院子里站着两个人,一个男人,一个女人。男的三十左右,身形魁梧,络腮短髭,根根见肉,一只手放在裤袋里,另一只手托着下颌。女的红衣绿裤,小巧玲珑,模样有些俊俏。

头上戴着一大堆不知名的花儿,胸前还挂着一只芦苇做的短笛。

吴大迟紧跟在柳轻生的身后,道:“小心些,那女的就是‘大苍蝇’。”柳轻生道:“男的应该就是‘臭虫’了。”

“对,对极了”吴大迟的话音刚落,柳轻生的拳头逼近‘大苍蝇’的面门,大声道:“解药拿来,可饶你不死。”

那女的“格格”笑道:“小白脸儿,挺秀气的,大姐心疼你,别不要命。”说话之间,宛如一只真正的绿头苍蝇飞了起来。胸前那只短笛借着风势呜呜作响,那些被毒药感染的苍蝇将她的整个人包住,仿佛一只巨大的马蜂窝。

柳轻生明白,这些苍蝇是万万不能碰的,可是这些苍蝇就如同一个天然的盾牌将那女人团团护住,奈何不得。柳轻生每次想要将她抓住,却生怕碰着那些苍蝇,只好硬生生的把手撤回来。

“大苍蝇”看着柳轻生的窘态,一个劲儿的笑个不停,笑得花枝乱窜。嘴里说道:“小哥儿,你如果陪我一夜,我送你解药,中不中?”

柳轻生又羞又怒,道:“不要脸的东西,待会儿你能笑出来,算你厉害。”说完操起院子里一根晾衣用的竹竿劈头盖脸的向那女人一阵袭来。

吴大迟道:“这就对了,只要敲掉那只短笛,她就死定了。”

正当他说话的时候,那男人双肩一晃,脚底下没见什么动作,人已经直挺挺地到了吴大迟的面前,一只手仍然插在裤袋里,另一只手的三根手指弯成钩状,迅速抓向吴大迟手中的长剑,道:“我倒要看看名动江湖的‘一丈青锋’究竟有多厉害。”这人身材虽然十分魁梧、高大,却非常灵活,动作迅猛异常,显然脚底的功夫十分了得。

吴大迟心头暗自一惊,一股强劲的力道直扑面门,大声道:“当真是士别三日,刮目相看,没想到你的‘虎扑擒拿手’已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佩服佩服。”手底下并不闲着,那一丈二尺长的剑在空中画出一道圆弧,“呼”的一声,砍向那男人放在裤袋里的手臂,迅猛快捷。这也只有吴大迟具备这个能力,将剑当成大刀来使,吴大迟之所以号称“杀手之王”,自然有他独到的地方,他能在每次对敌的过程中找到对方的弱点,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可是,“臭虫”微微一哂道:“不错,‘杀手之王’的确很擅长杀人”。说话之间,不知道这人用了什么步法,硬生生的将面对着吴大迟的双腿转换成侧面对敌,上扑下抓之势一下子变成侧身撞击。吴大迟自然不会让他撞上,借着挥剑的力道,人随剑动,将砍的剑势幻化成刺杀的力道,长剑带动他的身形,就像是那把剑把他的身子扔出去一样,两人迅速的交换了位置。

“臭虫”嘿嘿冷笑了一声,道:“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忘不了我这条左手。”

吴大迟道:“当然,我很想知道你这袖子里究竟是什么东西?”

“臭虫”道:“你让我扯下一条胳膊我就告诉你。”说着右手一划径直朝吴大迟手的右臂抓来。说话之间,两人又缠斗一起。

柳轻生将手中的竹竿舞得呼呼生风,将全身罩住,密不透风。对“大苍蝇”一阵穷追猛打,在院子里上下翻飞,蓦地,只见得柳轻生把竹竿往地上一杵,身形借着竹竿的反弹之力高高跃起,从“大苍蝇”的头顶掠过,竹竿像长了眼睛一般,从柳轻生的后背伸出来,直袭“大苍蝇”胸前的短笛,熟料,“大苍蝇”一个急停,身子一扭,倒飞出去,同时从头上摘下两朵花,一朵射向柳轻生的面门,另一朵却朝着大厅飞去。柳轻生与吴大迟同时大叫道:“不好。”“啪”的一声,柳轻生手中竹竿断成两截,像极了双节棍,那朵花业已掉在地上。

“大苍蝇”嘿嘿冷笑一声,道:“你以为打烂我的这只短笛,就可以救得了风无影的性命,别做梦了,这种笛子我多得是。”说着径直朝大厅飞奔过去,那朵飞进大厅里的花儿竟然发出和短笛一样的声音,裹着她娇小身材的真正的苍蝇仿佛着了魔一般追随着那朵花儿,一同飞进大厅里去。

柳轻生急了,发疯似的追过去。抡起手中的竹竿,其实已不叫竹竿,两截棍还差不多,朝着“大苍蝇”的肩头猛击,“一夫拼命,万夫莫敌。”竹竿的一端击中“大苍蝇”的肩头,另一端弯折过去,刚好敲碎“大苍蝇”胸前的短笛。

“大苍蝇”吃痛,借势一个前滚翻,不知她在什么时候掏出一条白绫来,右手一扬,那条白绫直直的飞出去,把躺在地上的风无影裹了个严严实实,紧跟着一个懒驴打滚,左手掐住风无影的脖子,厉声叱道:“住手。”

柳轻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本能的喝道:“放开他。”

“大苍蝇”娇笑道:“我偏不放,你要咋的?”

此时的风无影已经意识模糊,软软的靠在“大苍蝇”的肩头,连一丝挣扎的力气也没有。

柳轻生手足无措,被“大苍蝇”逼出屋外。吴大迟和“臭虫”见状,都愣在原地,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三个人慢慢的从大厅里走出来。

柳轻生一边后退一边说道:“无耻小人,尽使些下三滥手段,算什么英雄好汉,有本事放开他,我们接着打。”

“我本来就不是什么英雄,更不是什么好汉,我只是一个女人。”“大苍蝇”接着道:“你有什么资格教育我,俗话说:‘好男不和女斗’,你却对我痛下杀手,这么说来,你更不是什么好人。”

柳轻生“我,我,我……”无言以对。

院子霎时安静下来,静得能够听见彼此之间粗重的喘息声,过了好一会儿,只听得“当”的一声,吴大迟将手中的长剑一扔,神情漠然道:“罢了,罢了,你要我的这条手臂给你便是,这事儿与他们无关,放了他们。”

“臭虫”冷笑一声道:“放了他们?我要你这条破手臂还有什么用?”

吴大迟道:“你要怎样才肯放人?”

“臭虫”道:“你的一条手臂比不上他的刀。”说着看了看依旧软得像皮筋似的风无影。接着道:“你这条手臂我想要的时候,我随时可以把它拿走,更何况它长在你身上还有些用处,世界上的事儿本来就奇怪得紧,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所倚,有时候仔细想想,我还得感谢你的这条手臂。”

吴大迟哦了一声,道:“是么?你们俩费尽心机只是为了让我难堪?”

的确,有时候伤害一个人比羞辱一个人更容易,羞辱一个人比杀了他更可怕,有些人宁愿死也不愿意被别人羞辱。所以,有些人宁愿站着死,不愿跪着生。杀人杀心,才是制敌的最高境界。

吴大迟是一个很有尊严的人,死也不愿被人羞辱。但是,朋友受制于人,受点屈辱又有什么关系?

“臭虫”接着道:“当然不是,把你打败,我一点胜利的感觉也没有,更何况我还没有打败你。”

吴大迟道:“那是为什么?”

“臭虫”道:“我要带你们去见一个人,一个很厉害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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