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婆，豆腐八两。”儒雅少年笑脸盈盈，笑着丢给他一锭银子，抄起案板上的豆腐两三块，认认真真看了看。
“哎呦，不用那么多啦。”阿婆眯着眼笑着，她眼花，看不清来的人是谁，手中的银子沉甸甸的，不禁喜笑颜开。
“我家栗子爱吃。”他笑着，摊了摊手，沿着巷子往深处走去。
“您真是好人呐，”阿婆看不清他的脸，只好弯着腰表示感谢，“谢谢，谢谢。”
她转头朝着里屋喊道，“老头子，晚上吃肉啦，也不知你还吃的动吗。”
苍老的声音充满了喜悦：“说的啥话，生的我都咬得动，老婆子，咋了，今天豆腐卖出去啦？”
“是啊是啊，有个好心人呐……”
走到街的尽头，便听到吱呀吱呀的缝纫机的声音，他推门进去，几乎没什么客人，小两口见得人进来，倒是一喜。
“世子爷……”小两口唯唯诺诺，倒是三年未见，成长了许多，个头也高了不少，两老得抬起头，才能跟他对话。
“干爹干娘。”他马上变了脸色，之前的肃穆，立马变得笑颜，“您儿子韩伟，欸，我兄弟！”
两老先是一惊，竟有些手足无措，“这，哪里高攀得起……”
“干爹干娘，讨两身衣裳穿。”他咧开嘴，温暖的笑容像是练习无数次般，让人挑不出毛病。
“我们这没有上好的罗丝绸缎，只有……”老头倒是说不下去，尴尬地看着世子爷，生怕他扫了兴。
明王爷一战不复返，留下了一个儿子明柏镇守明城。
城中百姓与明柏相处甚少，不知其喜怒哀乐，更不知其性格种种。
“军营里穿的，越朴素越好，”明柏看了看囤积许久的布匹，“就这些，都做了吧，先付定金。”
他又拿出一锭银子，轻轻放在了桌子上，两老正不敢收地推了出去，那世子爷的轻轻握住他们的手，拍了拍。
小声道：“对不起。”
说完，他转身出门，摆摆手。
两老还在惊讶，他们分明看得清楚，那眼中的泪倔强的不肯滴落，相顾一笑，小声说道，孩子出息了。
走着走着，便到了河边，妇人依旧打水洗衣，边上的刚买的菜寥寥无几，大多都是快要烂掉的，卖的便宜些。
明柏双手拿着鸡鸭蔬菜，厚厚的粮食，绳子勒得他手疼，他头一探，看了看河边的自己，打扮的就像落魄书生，脸上堆起笑容，看了看自己走到妇道人家身边。
“婶婶，可以帮帮我吗？”
那妇人看了看他，身形瘦削，脸色苍白，倒是弱不禁风的样子，忙道：“小兄弟，怎么了？”
“我本是商人，车行到此处摔落到边上的悬崖，车上的粮食找的，三天没吃饭了，您看能不能帮我生个炊烟？”
那妇人看了看他手中的粮食，不由得眼神一亮，“那行，你跟我来吧。”
“诶。”
回到那妇人家中，明柏看着床上的李洛，虽然卧病在床，却也飒爽英姿不减，将帅之风，跃然而出。
他低下头，生怕他认了出来。
“我先去给你做饭，你等等。”妇人轻声道，惹来了床上的李洛的关注。
待到妇人走远，李洛缓缓开口。
“世子爷？”
明柏轻声一笑，淡淡道：“瞒不过您。”
“又来送东西？”李洛皱着眉道。
“又？”明柏反问。
“明王爷之前常来，我实在是受不了，这才搬了家，身为士兵，为王爷披荆斩棘天经地义，受不起王爷如此恩惠。”李洛说话时，倒是一脸的正气。
明柏听到明王爷时，心头一紧，小声道：“他以后不会来了。”
李洛心头一紧，正欲问，却看他两行泪下来。
他躺在床上，重重地叹了口气。
他拿出一锭金子，放在了桌子上。
“我不用。”李洛道。
“我命你好好活着，明营正缺人手。”明柏转身离开，“身子养好了好了，就归队！”
他一惊，似乎听到了什么重要秘密，他屏住呼吸，不断回放那句话。
“属下，遵命！”
西街的老柴夫依旧捆着如大山一般的柴火慢慢走着，忽然重量猛地消失，老头猛地叫了起来：“哪个獠子，抢俺的柴火，要遭天遣的！”漏风的牙齿骂起人来倒是铿锵有力。
“您凑近些看看我是谁？”
迷糊的双眼看着眼前身姿挺拔的少年一手将那大捆柴火抗在肩上，见他不跑，老柴夫反倒将脸凑了上去。
“啊——世子爷！”他猛地一惊，连忙跪下，“小老儿有眼不识泰山，请……”
话音未落，明柏倒是轻轻请将他搀起，浅笑道：“若是您能请我喝一杯屠苏酒，本世子就既往不咎，还买下你这捆柴火。”
老柴夫破涕为笑，不住道：“好啊，好啊……”
一杯屠苏酒入喉，便是深夜。
告别老柴夫，偷偷放了一锭银子，他才回到祠堂，将牌位上刻着的明十一好好地放在了他父亲牌位的身边，虽然素未谋面，但明柏心里依旧敬仰此等女子。
“生前难聚，死后，便好好团聚吧。”明柏小声道。
等完成这一系列事情后，他才回到座位上，他的几个姨娘端上了茶，怜爱地看着他，整间屋子显得冷清。
“姨娘。”他礼貌地回应。
“明柏啊，姨娘跟你说句话。”大姨娘开口道。
明柏点点头，喝了一口茶，便认真端正坐好，放在以前，明王爷可是要放鞭炮庆祝明柏终于学会礼仪，懂得与人交流要严肃认真。
可是不会了，就算他再怎么彬彬有礼，也不会有人夸。
“不孝有三，”大姨娘说着，又小心翼翼看了看明柏的脸色，“你懂姨娘的意思？”
明柏这才想起来，当初他父亲为了缅怀他的娘亲，便发誓之后再不生子，独宠明柏一人，明柏没有兄弟姐妹，也算是几个王爷府中，最奇葩的一个。
明柏点点头，站起身来：“再缓缓，再缓缓。”
现在的他，哪有心思。
姨娘听了，轻轻叹了口气，道：“你好好考虑。我们几个姨娘，都等着抱孙子呢，这大院，终归是冷清了些。”
明柏笑了笑，用力点了点头。
待到李梓回来，禀告完事务，明柏也有些乏了，他招招手，示意李梓下去。忽然一声尖锐之声穿破空气，直指明柏，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一瞬间到了明柏的面前。
李梓一个转身挡在了明柏面前，紧皱着眉头看着胸口上的两三根针，呜咽一声，倒了下去。
一个身影跳跃，消失在夜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