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维桢这一路来都是尽量避免想这个问题,可如今要入城,实在没法子才拿出来了照身帖。城门官也是强忍着这才能控制嘴角没有上翘,保持着官家威仪,继续问到:“从何处来,到城中所为何事?”
“回大人,我是相隔不远的洪县人士,这次入城是想到城中讨份营生。”
叶维桢恭敬的回答。
梁国实行郡县两级制度,最低级的官员便设立在县一级。县下设乡,乡下设亭,亭下设里,皆由梁国郡县两级指定的官员以下的吏来辖制。
梁国是如今几国中唯一做到全国人口全部登记在册的国家。因此对于人口流动的管理并不似齐、幽两国般严苛。只要持有照身贴,本郡之内都可去得。若想去临郡,也只需由里正开具证明,说清理由便可。
因只是例行的检查,城门官见并叶维桢无什么可疑之处,便挥挥手示意放行了。临了还有些同情的看了眼叶维桢,心里暗自嘀咕,挺好的小伙子,怎就被起了这么个名字。
叶维桢随着人流走入城中。一入城,映入眼帘的便是笔直干净的街道,由一米见方的石砖铺成,向城内延伸。街道上人声鼎沸,车马川流不息。街道两旁屋宇林立,星罗棋布,有茶坊、有酒楼,有商铺。还有那些没有铺面的商贩,把营生摆在街道旁的空处,吆喝声不绝于耳。
叶维桢行走在街道间,身前身后都是身形各异,样貌不同的梁人。他们不管是如何穿着,如何身份,具都高昂着头,脸挂着笑。就算是初入尘世的叶维桢都能从他们身上看到朝气,看到希望。能感受到他们热爱着脚下的这片土地,热爱着如今靠自己双手劳动换来的安稳生活。
是啊,对外大梁军伍甲天下,开疆裂土,御敌于国门之外。对内皇帝萧棣励精图治,一番革新下百姓生活富足安稳。这样的繁华,莫说是在梁国的历史中,便是当年号称中原正统的离国鼎盛之时也不过如此。此时的梁国自是当得万民归心四字。
看着眼前的场景,叶维桢心头有些触动,莫名的,体内的真气运转竟是都圆润了些,对梦蝶心诀的感悟也是加深了一层。此时的叶维桢,隐隐的已经一只脚迈进了二品境。
“这便是师父提到的红尘历练么?”
叶维桢暗暗想到。
“这位小哥儿可是初来锦官城?”
一个略微有些稚嫩的声音从身旁传来,打断了叶维桢的思绪。
叶维桢这才回过神来,转头看去,发现自己身边站了个与自己年岁相仿的青年人,身形瘦弱,手里捧着一摞册子。
“啊?你是在叫我么?”
叶维桢打量了下这个年轻人。一身粗布衣裤虽是叠满了补丁却干净整洁,五官清秀,小巧的鼻子上带着点雀斑显得有些可爱,一头青丝用根木簪子别着。
“这位小哥儿,小弟董小鱼,这厢有礼了?”
那名青年自来熟的冲着叶维桢拱了拱手问道。
董小鱼猫在附近打量过往行人半天了,好不容易看到个呆头呆脑容易骗的,赶紧凑了上来。
这姑娘怎的自称小弟,看装扮也是男子打扮,好生奇怪。
虽是疑惑,叶维桢却也不多问,只是客气的回了个礼:“董兄,你好。”
嘿嘿,看来自己女扮男装蛮成功的,董小鱼在心中暗自窃喜。
“不知小哥儿怎么称呼?”
董小鱼继续套着近乎。
“额......”
听得对方问自己名字,叶维桢不由有些尴尬。随便编个名字?可这点小事犯不上骗人啊也。
“小哥儿可是有何难处?若是不便告知也无妨的。”
董小鱼见眼前男子犹豫,以为是对方并不信任自己。
“倒也不是,在下叶狗蛋,董兄多多指教。”
叶维桢一咬牙,终于还是把自己名字说出了口。
“嗯......叶狗蛋,果然是好......嗯?噗......”
董小鱼说了一半的恭维话硬生生憋了回去,忍住了没笑出声。
看着眼前男子虽是相貌普通,但五官倒也周正,怎会被取了如此名字,难怪刚刚问他名字犹豫半天。
“不知董兄唤我所为何事?”
叶维桢忙转移话题避免继续尴尬下去。
“哦,我见叶......叶小哥你不像本地人,刚刚又站在城门口发呆。便上来问问是否需要些帮助。”
董小鱼也是见多了人情世故,顺势便把话题引向了自己的目的。
“嗯,我确实是初来此地,对这锦官城并无多少了解。董兄似乎对此地颇为熟悉,不知可否指点一二?”
“这个是自然,我与叶小哥你一见如故。这正好到中午饭点了,我们在附近找点吃食坐下说?”
董小鱼指了指旁边那些露天的吃食摊子说道。
叶维桢扫了眼董小鱼手中捧着的图册,料想应该是对初来此地的人兜售些城中地图之类的册子。便也为多想,点了点头应下了。
两人也未走远,挑了个看上去干净些面摊。
已是正午,又是城门口人流密集之地,面摊已无空桌。面摊老板是个中年汉子,前前后后只有他一人忙活。草草安排叶维桢和董小鱼与一位食客拼了桌后便又去招呼别的客人了。
这摊子看上去不像是黑店,应该不是自己在小说中看到的那种被带到黑店宰一顿的骗局。想来这人就是想和自己攀点交情,一会推销册子时好多卖些银钱吧。想到这叶维桢便也放宽了心,闲来无事的打量起同桌的食客来。
眼前这名男子约摸着二十七八岁上下,虽是坐着,仍能看出魁伟身材。一身干净整洁的青色布袍,国字脸,浓眉大眼,方口阔鼻。一双大手捧着盛面的碗大快朵颐,吃的极有气势。他面前已摞了七个空碗,此时正好吃完了手中那碗摞在了最上面。中气十足的喊道:“老板,再来一碗。”
每日在这里摆摊见多了形形色色的人,老板倒也没觉得奇怪,赶忙又盛了碗面送了过来,客气的对这名大汉说道:“这位爷,您要的面。您这吃完的八碗我就先给您撤下去了。”
大汉接过面点点头没说什么。
老板收起空碗简单收拾了下桌子,问道:“两位点些什么?咱这小买卖,只有面,三种添头。”
“两碗清汤面即可。叶小哥你看成不?”
董小鱼冲着老板伸出两个指头,扭头看了看叶维桢。
“可以的,听董兄你的安排。”
眨眼功夫老板便端上了两碗清汤面。
“叶小哥我们边吃边聊。”
董小鱼推了一碗面到叶维桢面前。
叶维桢看了眼,除了两片绿菜叶和几滴香油外便只剩下面了。不过面的量给的倒足,一碗足以填饱一个成年人的肚子。
所以说对面那位是怎样吃下八碗并且还在继续吃的?叶维桢不禁有些疑惑,抬头看了看,对面那位倒是浑然不觉,忘我的吃着面。
“小哥儿头回来这城,是想多了解些城中情况的吧?”
董小鱼夹了一筷子面一边吹着热气一边问道。
“正是,我初来此地人生地不熟的,正是需要有人指点。”
叶维桢倒也没隐瞒,真诚的向董小鱼请教。
“嘿嘿,叶小哥你这就问对人了。”
董小鱼从她那摞画册中抽出一本摆在了叶维桢面前。
“这是......?”
叶维桢拿起看了看,册子上写着锦官城游览指南七个字。
“叶小哥儿可莫要小觑了这本册子,这本图册详细记录了锦官城大街小巷,出名的景点古迹也都有标注。”
董小鱼颇为自豪的推销着。
叶维桢翻看册子看了一遍,薄薄的几页虽不似董小鱼吹嘘的那般详尽,倒也可堪一用。
“叶小哥看着册子怎样?只需四十文。”
董小鱼见叶维桢看得来劲,赶紧趁热打铁。
叶维桢掂量着手中就只有百多文钱,着四十文着实有些贵。可自己刚刚草草翻过一边已经将册中内容记入的脑海,倒也不好赖账。
见叶维桢犹豫,董小鱼忙开口道:“叶小哥莫要觉得贵,这册子制作精良,标注详细。我进价都要三十文钱呢。也罢,我与叶兄一见如故,这本便成本价卖与叶小哥吧。”
董小鱼咬咬牙,一副下定决心的样子。
三十文虽是不少,可这册子确实能帮上自己不少忙。想到这叶维桢便也点头同意,拿出钱袋数了三十文递给董小鱼。
“嘿嘿,那我便不客气了叶小哥。”
董小鱼瞄了眼叶维桢的钱袋,搓着手接过了铜钱,仔细数了数这才揣进怀中。
“叶小哥还有什么想问的么,我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做成了买卖的董小鱼心情格外的好。
“董兄你知道这城中做什么挣钱快一些么,最好是特别快,挣得特别多的那种?”
叶维桢吃了口面,顺势问道。
“若说来钱快,自然是去城西那几家赌坊去碰碰运气。我认识几家,都还算正规,可以介绍给小哥你。”
董小鱼听叶维桢这么问,以为对方是想捞些偏门,便介绍起了赌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