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芷见着梧桐悄然离去，知道是玉兰安排，便低声询问：“玉兰，你如何看这事，这魏司制着实不成个体统”
“主子，这魏司制怕是有人送上门的鱼肉，想借您的刀做造孽的事呢”王芷默然不语，她也是如此觉得。
魏司制模样不懂心机，口无遮拦，但却能担任司制一职，若非后台强硬，必定做事稳妥。这样的人稳居高位，却城府不深，看来是遭人嫉恨了，如今把魏司制送到自己面前得罪自己，是要借自己的手清理吗？
可是王芷辗转一想到三国时期司马懿为了取得曹操信任，接触曹操对他的疑心，故意装疯作傻、假痴不癫。那么……这魏司制会不会是故意在自己面前装作一副毫无心机的模样，然而取信于自己呢？
王芷轻抚了的太阳穴，她总觉得最近莫名的疲惫，或许是自己体内余毒未清的缘故？
“玉兰，你说那魏司制像不像装作愚笨的样子来欺瞒、取信本宫？”
玉兰听着主子如此转折的问话，细细想了想当时的场景，的确是觉得哪里奇怪，可是她也不觉得魏司制有什么问题。
“主子，奴婢虽识人不多，但是奴婢觉得这魏司制目光清澈，眼神面对皇后也并未闪躲，至于取信……”
玉兰似有警惕的看了前方引路的两位掌制，也小心环顾了四周，缓缓摇头：“主子，奴婢觉得此招太险，一不说她如何知主子您脾气？万一您气性过盛、欲杀鸡儆猴震慑六宫，她岂不是将自己是陷入死地吗？”
“二则若是此人城府之深难以想象的话，那她为何偏偏隐忍了十几年，如今不愿再忍？十多年伏小做低的功夫，只因赌主子您的性子就能作为赌注？如此冒险之举，的确不像能十数年伏小做低的人能做出的”
“三则就算她此次一举得了您的信任，她又能得到什么？既然她向太子妃娘娘您示愚笨好掌握，宫中皆知程尚宫稳重，经过二十几年才能荣登尚宫之位，一个愚笨之人就算再得您信任也不可能封她为尚宫之位。”
“她已是司制，乃是正五品，无册封尚宫之可能，她能得到的益处近乎不可见，为了这种蝇头小利，谁会放弃十几年伏小做低的谋算？所以，在奴婢看来，魏司制此事多半是被人算计”
最后玉兰也仔细思量，抱着肯定的语气说道：“不！她一定是被人算计，且必定是其他司级甚至程尚宫，因为这几人绝不可能也是愚笨之人，不可能在她们之下的人做手脚而其他人浑然不知，假若真有这手段早已经是司制，就不会借您的手了。”
“让魏司制出来迎接您，若是成功，您一气之下，或杀或罚，这魏司制的职位便坐不久了，这么大的利益值得人心动。若是失败，这背后图谋之人只怕也不会受到惩罚。”
“所以奴婢已经派了梧桐去宫中打听尚宫局，看看能接掌司制的人选和其他司级或者尚宫有何关系，这样的人才值得我们重点怀疑。”
玉兰一席话鞭辟入里，字字珠玑，的确全方面为王芷阐述了各种观点，王芷想了想也是如此，当年司马懿是为了篡国而假痴不癫，这魏司制的确不可能在自己面前装模作样。
还未等王芷夸赞玉兰，从‘长乐宫’门外乌泱泱走过来来了一大群女子，为首的正是一位四十余岁，黑发中已间杂着许多白发的女官，王芷暗想这必定是个精明能干的人。
乌泱泱的一群人离着王芷等人还有十余丈的距离便一齐跪下：“奴婢尚宫程氏，携尚宫局全员拜见太子妃娘娘，愿娘娘您千福千寿，愿皇上与您白头偕老，多子多孙。”
程尚宫一言未毕，整个尚宫局齐呼：“愿娘娘千福千寿，愿您与皇上白头偕老，多子多孙。”
王芷空中虚抬一手道：“诸位平身。”
待到王芷走到众人面前，程尚宫才敢开口：“还请太子妃娘娘移步长乐宫中，宫中的一切皆由尚宫局负责，还请太子妃娘娘查验，若有不妥，请太子妃娘娘及时指出，奴婢等必定加工，绝不会延误太子妃娘娘您的封后大典”
王芷抬头望了望宫门上金灿灿的牌匾，字体也仿佛用足金镶嵌，似乎是像是沉水金制的，却又不像。
“这块宫匾是用什么做的？看着像是沉水金。”
此时，一位微胖但却清秀的三十左右的女子，从尚宫局众人中走了出来施了一礼：“回禀娘娘，这原本应该是沉水金做的。”
此人回话换气时，不经意间看了看王芷的脸色，但看着王芷欣然无怒的神情，她才敢继续说道：“但是奴婢听闻，昔日娘娘出嫁时效仿长孙先皇后的节俭之德，将自己嫁妆沿途变卖，所经之地皆施粥济民三天，让天下以沐皇家恩德。”
“所以奴婢斗胆，将原本价值连城的沉水金，换成平价近人的金粉，掺着一些水晶粉末，两者混合在洒在字形上，即不失大气，也不会铺张奢华。”
“她是？”
程尚宫急忙回话：“回禀娘娘，她是司设房任司设的刘氏。”
王芷点了点头，这个刘司设是个细心又会做事的人，虽说有讨好的嫌疑，但是的确是王芷需要的，她需要仁孝节俭之德。这是她想了很久，纵览几千年的皇后，仁孝节俭的皇后名声最好。
而其他司级脸色一变，眼神中皆有些愤恨的看着刘司设，她们诧异为什么有这么重要的消息不共享给她们呢？如此宫中奢华无比的各处……其他司级顿时口干舌燥、汗如雨下。
又接引着看了三个正殿和三个偏殿，除了司设负责的以外都是极尽奢华，彰显荣华。王芷叹气一声问道：“‘长乐宫’的其余各处也是如此么？”
程尚宫知道奢华惹得生气，急忙跪倒在地道：“太子妃娘娘赎罪，是奴婢当职有失。”
“当年西汉时期汉武帝喜爱皇后陈阿娇，曾说将会修建一座‘黄金屋’赐予陈阿娇，这‘长乐宫’何处不是以黄金衡量？许多无价之物，又岂能是黄金可比？”
众人听着王芷自比于陈阿娇，众人皆知这位太子妃娘娘生了气，全员跪倒在王芷面前：“太子妃娘娘息怒。”
但是王芷不理会她们继续说起了典故。
“昔年陈阿娇身为皇后，一不能侍奉太后，二不能掌管后宫，三不能延绵子嗣，为皇家开枝散叶。桩桩件件，她这皇后都极其失职。”
“更可笑的是，她身为皇后，居然和区区嫔妃卫子夫争宠导致后宫不宁。最后失宠之后，为了复宠，居然又以千金求司马相如为她写赋，‘千金买赋’换得了汉武帝的恩宠，却开了皇后争宠的坏头。”
王芷最后无奈摇头，看着噤若寒蝉的众人，她终于知道高位的处境，即鸟瞰众人也高处不胜寒。
王芷亲自扶起了程尚宫：“程尚宫在宫中多年，想必也有曾侍奉长孙先皇后，不知当年先皇后执掌后宫时，是如何？”
程尚宫露出一丝回忆的眼神。
“当年先皇后例行节俭，天下为之效仿。”
王芷轻笑：“那么还请程尚宫按照当年先皇后的要求，我这‘长乐宫’倘若能效仿先皇后仁德的十分之一，本宫便足以。”
程尚宫却出现一丝难办的神情：“太子妃娘娘，这许多珍宝出库容易，再入库就难了，不说损坏，便是如此多的事物，搬运入库也至少要两天，恐怕会误了娘娘封后大典。”
“司仪、司制可在？”魏司制和一名身量纤纤的女官走了出处。
王芷指了指这些奢华的珍宝：“这些东西，在仪制上嫔妃们可用么？”
魏司制打量了四周，估计了核算：“除司制房的刺绣与司珍房的首饰，其余妃嫔皆可用。”
司仪也查漏补缺的说了一句：“启禀太子妃娘娘，有三样事物，亦是皇贵妃方可使用，为一丈高的紫红珊瑚、齐人高的白玉观音以及一处三丈长的翡翠屏风。”
“这些陈设不是司设房负责么？”
郑司设急忙为其解释：“太子妃娘娘有所不知，我们尚宫局只是负责制作、修补，也会有少量的精品收在各司库房，但是赵司仪说的三样都是各国的贡品，乃是皇帝殿下的内库中收着。”
“这宫中许多不是现制之物，都是启公公奉皇帝殿下的命令从内库中特意取出，为太子妃娘娘封后大典润色一用。”
这样说王芷算是明白了，尚宫局只是负责制作一些事物，內侍监才是掌管内库的，那么这宫中许多陈设显然是不是凡品，定然也是从尚宫局中调出。
“程尚宫，是本宫误会你了。”
王芷沉吟半晌，既然李誉送来这些珍宝，若是自己封后大典寒酸，恐怕于他也脸上无光，也容易惹得天下耻笑。
“这些东西就暂时不要动了吧，那么宫殿的清扫和布置是尚宫局负责么？”
程尚宫即刻回道：“此乃分内之职，还望太子妃娘娘吩咐。”
“如今宫殿哪些收拾了出来？”王芷想到太皇太妃的慈宁宫，似乎若是不及时说，恐怕她们不会主动收拾。
果然，程尚宫回话：“启禀太子妃娘娘，八大宫除定福宫、未央宫、以及太后的寿康宫外都已经修缮完毕，只是未有陈设，若是需要居住，尚宫局一天之内就能办到。”
王芷接过玉兰递过来的茶水，抿了一口。玉兰小说告诉她梧桐回来，并小心翼翼地将梧桐打听到的事情都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由于是两人交谈，王芷也不用‘本宫’一词。
“程尚宫，你且将太皇太妃的寿康宫修整出来，需要多久的时间？”
此语一出，整个尚宫局每个人都吓了一跳，‘太皇太妃？’这个词不断在众人心中打转。
就连做事老道的程尚宫也咽了咽口水，眼神看着眼前的人并不像说笑，只得回话：“启禀太子妃娘娘，寿康宫已经两朝未曾启用，虽说平时有所保养，但难免有顾忌不到的地方，尤其是太皇太妃要居住，我们更不敢掉以轻心，至少……至少需要半年时间才行。”
“这么久？”
原本一计未成心中有些沮丧，可是转念一想，王芷嘴角勾起了一抹微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