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晚,随着灯火点起,长宁大殿里人影逐渐多了起来。
今日晚上,皇家在长宁殿宴请北武使团。
慕子衿跟夏轻尘自是受邀出席。
来到宫门口,慕子衿习惯性地解下佩剑递给禁军。
禁军却是不接,“慕统领,今日入席您不必缴剑。”
慕子衿一愣,回头看了一眼同来赴会的武将,“这不是要缴剑吗?”
禁军躬身,“慕统领,陛下有旨,您同夏统领都不必缴剑。”
慕子衿跟夏轻尘对视了一眼,凑过去轻声问道,“怎么?连统领今日不来吗?”
连高义,禁军统领,以往凡是遇到大宴会,都是由连高义佩剑守卫在辰帝左右,除了他以外,再无人有权佩剑。
那禁军也低声回道,“连统领今日镇守殿外,殿内有劳二位统领了。”
慕子衿了然,敢情这还是不放心北武。
慕子衿一拱手,“转告陛下,臣等必竭尽全力,不负嘱托。”
禁军躬身,将路让开。
二人刚走过去,就被身后禁军的一声“辰王殿下”喊得停住了脚步。
两人回身望去,君夕宁也配了长剑,缓步走入。
身为皇族,君夕宁自是没必要搜身,一路走入。
慕子衿一拉夏轻尘,把路让了出来,随即甩袖躬身一礼,“辰王殿下。”
君夕宁几乎是立马快步过来扶住了,“小...慕统领你,何必如此呢?”
慕子衿皱了皱眉,这小子是傻还是怎么?亲王跟掌管兵权的将军走这么近他也是不怕给忌惮。
私底下如何到只是心结,但是在皇宫内这般做可就不是心结了,只是单纯的避嫌而已。
君夕宁根本没想那么多,他只是不习惯那个在军中高高在上的将军向他行礼,毕竟慕子衿驰骋沙场的那段时间,君夕宁可就一直在慕子衿身旁了。
慕子衿轻叹一口气,直起了身,“殿下,请吧。”
眼见着君夕宁还想着一叙旧情来着,慕子衿拿眼一瞪人,君夕宁猛地闭上了嘴巴。
趁着转身,慕子衿轻声说了一句,“有什么事日后再说。”
君夕宁听出了言下之意,敢情慕子衿已经不生他气了啊,那还怕什么?退后一步,面上挂上了笑容,“慕统领,请。”
三人几乎是并肩进了殿内。
倒不是慕子衿想并肩,而是他一走慢,君夕宁也走慢,根本不给他落后的机会,没柰何只得半不情愿的并肩同行。
二人来的也不算早,落座没有小半个时辰,宴会就开始了。
开始自是歌舞,前菜、好酒已经上了,二人边吃边低声聊着,一抬头,就跟宴席对面的景秋娴的视线对上了。
慕子衿微微转了转身,揉了揉太阳穴,他怎么忘了还有这么一位公主呢?
一直给一个视线盯着,就算是慕子衿也不禁打了个寒战。
“北武风俗都这么开放的吗?”夏轻尘低声问着。
“啊?”慕子衿并没有听懂这句话。
夏轻尘又抬头看了眼一直往他们这看的景秋娴一眼,“咱们大辰的女子就算有心上人,哪个敢像她这般盯着人不放的?咱从坐进来,好像就没移开过视线。”
慕子衿抬头看了他一眼,“你问我我问谁?北武的风俗习惯我怎么会知道?”
夏轻尘抹了抹鼻子,尴尬道,“好像也是哦。”
慕子衿对古典歌舞提不起兴趣,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时不时吃两口小菜喝两口酒。
夏轻尘可不一样了,一直在慕子衿耳旁嘀咕着,“诶阿衿,你看那个领舞,长得真水灵;还有那个,最后一排的那个,长相也是当真不错;还有还有...”
慕子衿听的头大,这是男人本性?
往台上看去,君夕宁跟他们坐一边,只是坐高一了个台。
诶?
慕子衿愣了下。
怎么?他们这位辰王殿下怎么也没兴趣看这些歌舞?
君夕宁眼神虽然看着舞女,但明显眼神是放空的。
像是感受到了慕子衿的眼神一样,君夕宁也望了下来。
慕子衿拿起一旁的酒杯满上一杯酒,向着君夕宁的方向举了举杯。
几乎是瞬时,君夕宁的眼神一亮,立马举起了一旁的酒杯,举了下。
距离隔得有点远,慕子衿以为君夕宁眼睛亮了一下只是错觉,也未在意,仰头一饮而尽。
酒过三巡,歌舞也停了下来。
景策玦起身,“陛下,策玦受父命出使南辰,陛下款待非常,这第一杯酒,就敬陛下洪福齐天,寿比南山。”
辰帝大笑,举起酒杯,“诶,客气了,来了即是客人,自当款待。”
景策玦淡淡一笑,酒杯稍稍送了下,示意一下,就一口饮尽。
饮完这第一杯酒,景策玦复又满上,回身面向南辰的大臣们,“此番前来,为结两国友谊,此第二杯,就祝两国永世交好,不起纷争。”
慕子衿眉头微微一皱,却也随着众大臣举起酒杯,饮下这杯酒。
“这第三杯嘛,就敬天地,祝我二国,俱如翱天的苍鹰般,展翅飞翔,一展荣光。”景策玦面向殿外虚举一下,一口饮尽。
众人随饮。
三杯酒完了,祝酒已毕,本应当是继续歌舞,却不想,景秋娴起身离了座。
“陛下,在我们大武,宴席之上必有一样助兴的节目。”
“哦?”辰帝提起了兴致,“是什么样的节目?”
“以武助兴!”景秋娴昂首。
慕子衿挑眉,视线立刻就跟了上去。
景策玦也慌了,赶忙挥手想喊景秋娴下来,但是景秋娴跟本就不看他,又不能喊得太过,只得无奈放弃。
殿内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辰帝忽然大笑,“早听闻北武一国女子不让男儿身,今日一见果是如此。你用什么兵器,你且说来,好同你寻来。”
景秋娴挺胸,“秋娴旁的武艺不精,略会一些剑法。”
略会些剑法?这版大的场面,敢请命舞剑的怎么可能只是略会,场上武将虽不少,但是真的有些本事的算上君夕宁也只有他们三人。
“子...”辰帝话还没说完,就给一人打断。
“皇兄,臣弟配了剑,就且借给武安公主舞吧。”君夕宁起身言道。
他这么说也是有原因的,场上武艺最高者非慕子衿莫属,要是他没佩剑出了事,倘若救不急该如何是好?
他坐在台上,出事也不能及时出手,让紧靠着上一台的慕子衿持剑比他有用。
辰帝点头,“也好。”
君夕宁一拍桌旁宝剑,直接将长剑震出,剑柄朝着景秋娴飞去。
景秋娴也不含糊,反手接住,当场舞了个剑花。
“好!”北武大臣齐声叫好。
慕子衿跟夏轻尘在桌子底下悄悄地握住了剑柄,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
景秋娴自小习武,一手剑法以华丽著称,君夕宁的这把剑又恰巧是华丽奢华,配上这剑法更是显得漂亮。
北武的叫好声一声高过一声,全然不顾这边脸色已经变得有些黑了的脸。
辰帝表情也不是特别自然,这一来,风头全给北武占去了。
一套剑舞下来,景秋娴面不红心不跳,向着上位行了一礼,又将剑扔回了给君夕宁。
大辰的臣子们表情都有些不自然。
君夕宁又一次站了出来,“皇兄,臣弟进来新学一套剑法,不如借着这个机会展示一番?”
辰帝立马点头,“好!正好让我看看你的本事。”
君夕宁出席,却又踟蹰一下,复转回身,“可是皇兄,臣弟这套剑法需要有一人陪我一同方能施展得出来。”
辰帝当即问道,“哦?你需要何人同你一起?”
君夕宁立马转身,对着慕子衿的方向拱了拱手,“慕统领,可介意同我一起?”
慕子衿轻笑一声,他就知道君夕宁肯定要选他,面上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殿下相邀,末将恭敬不如从命了。”
景秋娴立即瞪大了双眼,她就是打着让慕子衿舞剑的心思来的,结果当真能看到?立马,景秋娴的视线就又固定在了慕子衿的身上,不想错过他的一举一动。
“慕统领,请。”君夕宁持剑下台。
慕子衿将剑拔出,反手握着,走到了君夕宁的对面,拱手,“殿下,请。”
话音一落,两个人同时出了手。
双剑相击,兵戈声回响在殿内。
不同于方才景秋娴的华丽,慕子衿跟君夕宁的剑法都是以实战著称,一招一式俱是以取人性命为目的。
这一番交手,竟是打的整个殿内都像是笼罩上了一层杀意。
两人心有灵犀的都想给北武一点颜色看看,每当气势最足的劈砍的时候,总会将那一招对向北武众臣所在之地。
两人都是上过战场的,使用起武器起来自然而然带上的那股子冷冽之气又自然而然的对给了北武人。
这一下子,北武人的气势没了。
南辰气势高涨,欢呼声震耳欲聋。
景秋娴看的眼睛都直了,从开始,她的眼睛就没离开过慕子衿,那一招一式自带风流,怎能不让她心动?
待到二人收剑而立,景秋娴竟是也跟着欢呼了起来。
景策玦忙一个眼刀甩过去,借着欢呼声高响的时候轻声喝道,“娴儿!”
景秋娴连忙收了笑容摆手,又把脸转过去喝酒,就像是刚刚欢呼的人不是她。
慕子衿恰巧是面对北武人站着的,景秋娴的小动作都没逃过他的眼镜,不由苦笑了一声。
好家伙,我这桃花运还真不是一般的好,几年前的那位青楼头牌,今年的这位北武公主,怎么一个个的身份都是这么奇奇怪怪的?
嘶。慕子衿转念一想。要是日后得知我是女儿身会如何?
想着,慕子衿忽然笑了出来。
抬眸对上君夕宁疑惑的眼神,慕子衿连忙敛了表情,行了一礼,收剑回了席。
辰帝连忙打着圆场,“诶,以武助兴,切勿当真啊。”
北武人一脸不屑。
“听说清羽班新排了一出戏,不如就今日让这戏先上一部分过个瘾?”辰帝侧身问君承凌。
君承凌拱手,“儿臣已经安排好了。父皇请看。”
辰帝点头,“好啊。”
趁着中间换的时候,辰帝忽然问道,“凌儿啊,这出戏不知是何人所写?能让清羽班排这新戏?”
君承凌笑着,挥手一指慕子衿,“父皇,正是慕统领。”
慕子衿正喝着酒,听着这一句话险些噎住,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