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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一:隐士

泰昌元年十月二十五,四川成都府的府衙前,一名锦衣卫骑着红枣大马,“吁”地一声,怔在原地,下马后,手持一本白色的丧帖,急匆匆地朝着衙内跑去。一会之后,只见门边把守的官兵在衙门上吊起了白绫,挂上了白色的吊唁灯笼,随后,宣布休衙三日,以示默哀。

门前驻足的一位中年男子,头戴紫方冠,山羊胡整齐的垂落,一身灰白的圆领大袖衫显得很是儒雅。他捻了捻自己的胡须,只想着数月前,府衙也是这般模样,“莫非,是那神宗迟迟才立的朱常洛驾崩了?”他心想。

只见,他挥了挥衣袖,开怀大笑起来,随后便吩咐身边赶马的车夫,加紧上路,远远的只见,马车里几只红木的大箱子,兀自颠簸着。

他的身影才消失在拐角处,便听见有人说:“方才那人,不正是,不正是……”那人一时喉头却又卡住,随后才斩钉截铁地说:“那人不正是郫县的知县张钦渐吗?数月前我还在郫县的县衙门前见到他,你们说,他这是要去哪呢?”他摊着双手,向旁边的人问道。

一个长得贼眉鼠眼,但却是成都府颇有豪爽之名的肉铺老板说道:

“前些日子,我听自家老舅说,朝廷日来要剿杀山东的土匪贼寇,要各府州县加收钱粮,那张知县自觉难为,便辞官不做了。”

只听,旁边便七嘴八舌地说:“怕又是一个青天大老爷,只是这官场黑暗啊。”

话才说着,一位白鬤老者却“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眼里噙满泪水,大声地喊着:“皇上,皇上。”

众人不解,皆朝他看去,只见,在府衙的公示栏上贴着一张新的告示,上面写着:“泰昌皇帝元年九月二十六驾崩,庙号光宗,皇长子朱由校继位,明年春,天启纪元。”

众人皆哑然,匍匐在地。方才匆忙而来的锦衣卫骑上红枣大马,又匆匆离去。

人群中,又传来了阵阵议论的声音,只听那肉铺老板说:

“这万历皇帝才驾崩多久,怎么就……”

又听见另外的一个声音说道:

“听说是吃了一颗什么药丸,当天就死了。”

话说,那张钦渐坐着马车,走了半月,原来是朝四川东边的渠县去了。正是一月前,皇帝尚未驾崩的时候,成都府的知府大人与他在府衙朝堂上大声争吵了起来,他只觉被知府欺压,便生出了做隐士的念头,道是政局昏暗,民不聊生,而自个又无法逢迎左右。

他的目的地倒不是在渠县,而是巴江中游的马家镇南边十里处的一条小溪旁,此次来渠县,只是因为渠县的黄知县曾是他一起读书的同窗。

渠县的黄知县知道他要来,早早地就叫人在青龙镇等候了。

张钦渐下午到达了青龙镇的梧桐客栈,打发车夫去吃饭,自个却要上楼去休息,这几日赶路,使他疲态外露,且日来风寒渐盛,让他咳嗦连连。正要上楼,一位身着披风便服的胖黑男子,一脸谄媚地朝他走来,道自个是渠县黄知县的家令,已在此等候多时了。

张钦渐与那黄知县在学校同窗五年,平日里互相取闹,高中三甲之后,又曾互相打赌,赌谁升迁地快,谁知,这张钦渐自个却是一纸休书休了整个官场。

次日,黄知县便以此事作为笑话,取笑张钦渐的性格过于刚直,在官场真个要吃大亏,可得赶紧谢谢太祖高皇帝庇佑,没让他高中一甲,不然脑袋不保。

一阵哄笑便传开在两人的酒席上。一会之后,黄知县一脸苦相地说道:

“钦渐兄,身在官场,真真是比读书难多了,那时咱们白天诵读五经,晚上就去花茶楼训那些宽衣解带的娘子,想来真是快活。”

张钦渐听见他的话,不禁哈哈大笑了起来,只拱手说道:

“培仁兄风趣不减当年。”黄知县听见之后,也哈哈大笑了起来,随后又抓住张钦渐的手,严肃地说道:

“有些事当真难以下咽啊,你看这皇帝驾崩,本不该再行兵事吧,可兵部尚书却还是昭告天下官员,说什么,北躯鞑虏,内整国序,要各省交粮食百万担,丁银两百万,摊到我渠县来,要粮食十万担,丁银五万两,亏杀我渠县五十万民众啊。”

张钦渐正色道:“可不,郫县交粮十五万担,丁银五万,我这才一纸休了那杨知府,换谁来这都是要激起民变的啊,这万一当真来了个新黄巢,脑袋可不保啊。”

黄知县叹了一口气,说道:“自来我家族都说做官光宗耀祖,可谁知倒是脑袋被驴踢了。”

原本严肃的氛围就又瞬间打破了,张钦渐大笑着说:“风流幽默黄培仁,现在你我多日未见,就不聊官场那趟混事。”

夜色就在酒盏灯火渐渐地深沉下来,蝉鸣鸟叫的一宿不停。

黄知县和张钦渐和衣共眠在床上,小声地说着读书的时候各自的风流趣事,之后,太阳从东边的流徙山上升起来,照开了渠县。

天一早,张钦渐就和黄知县拱手道别,那黄知县苦心挽留,要他多住几日,但他不肯,说来日方长,要见随时便见,住的又不远,这黄知县才同意。随后,张钦渐到了渠县的巴江码头,租了一个瘦高个子的渡船,让马车夫把行李都搬到船上,然后打发他回家,自个便登上船,让瘦高个赶紧撑船朝马家镇前进。

一会过后,万重山便倏忽地过去了。

两年之后,已是天启二年了,张钦渐终日待在自建的草堂里读书,也不过问世事。

这两年来,外面发生了很多变化,郫县的农民举事杀了新到任的知县,而后杨知府带领府兵剿灭了他们,北边的太平、南江和广元的农民也举事杀了保宁府的知府,随后又被驻扎在利州卫的卫军荡平了,而渠县的黄培仁则用自己的钱财垫付了五万两丁银入府,所以避免了厄运。不过,张钦渐却对此全不知晓,他本就对当前的政局感到失望,倘若他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情,恐怕得庆幸自己抽身地早。

他隐居的地方就在巴江中游,一条名不见经传的小支流的岸边上,那小支流名唤流云溪,平日里鲜有人烟,只有三三两两的渔民偶尔会撑船经过,那地方距离最近的村子是十里外的马家镇,周边没有一处农田,倒是有一大片的森林,里面生长着数目极多的红豆杉、银杏和香樟,在不同的季节,这些树拥有不同的性格,点缀在四川辽阔的土地上。他初次来到这里的时候,对这些景色喜爱至极,常常独自一人带着佛经,躺在一颗银杏树下面安静地阅读着,只是后来的某日,他听见森林中传来一阵低沉而响亮的嘶吼,那是大虫捕猎的声音,把他吓得心魂颤抖,他只好不再到那林子去,终日都呆在草堂里,或者就在流云溪的岸边静静地打坐,日子过的悠闲清静。

在科考前的那段时间里,他对佛经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时常在晚上朗诵《法华经》,只不过当时以五经为重,所以就没有深入其中,等到高中三甲的时候,朝廷安排了一个知县的位置,可是谁知道,屁大的知县事情比皇帝还多,就更没有时间去看了。

现在,隐居在这流云溪旁,就把自己的全部心思都放了进去。

从巴江往上游溯源,大致六七里的地方,有一座寺庙,坐落在平缓宽阔的铁环山上,名唤铁环寺,那铁环寺香火鼎盛,是蜀中地区香客云集的寺庙,张钦渐常去那里拜佛,上些香火,然后找寺里的空慧法师作一番闲谈,两年来,张钦渐已是佛门的在家弟子了。

空慧法师是蜀中地区有名的法师,原本是一位游僧,据说曾经在缅甸的蒲甘城修行,那座被人们称作万塔之城的城市,收录着从莫卧儿帝国传入的佛教典籍。

后来,在万历十二年,大明和缅甸爆发了边陲战争,汉奸岳凤做了缅甸的丞相,随后,刘廷击溃了缅甸的军队,蒲甘陷入了纷乱,大量的僧人就流散四处,空慧法师正是其中的一个,机缘巧合之下,走到了渠县的铁环寺,就住了寺,直到这天启皇帝登基至今,凭借着他对佛经的理解,在寺中做了首座,这个职司,正是住持未来的接班人。

天启四年正月,张钦渐感到心乱如麻,因为昨日在天刚破晓的时分,他到那流云溪打坐,等待日出东方时,天地复苏的面貌,但是他却看见了渗人的场景,那溪上漂浮着几具尸体,尸体的身上没有伤口,但身体臃肿,面上都有紫青色的疮疤,他不知道那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后来才得知,那保宁府数月前瘟疫盛行,死了很多人;他看到那些尸体的时候,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胃里翻涌着巨大的不适,经过了一天的恢复,还是堵得慌,便想着去铁环寺找空慧法师净心,于是便在早上匆匆地出门去了,走了一上午,才到那铁环山的山脚下。

寒风肆掠而过,穿过了铁环山山脚下的林子,他正要上山去,却听到左手边的林子里有几分动静和隐隐约约的哭泣声,便好奇地走过去,扒开了厚厚的草丛,只见:

几个身着大红袈裟的僧人,对着地上一个被缚了手脚的僧人说:

“净痴师兄,你不要怪罪我们,我们奉了空慧师父的命,要拿你的肉身做肉身佛,这是你前世的福报。”随后又听见,被缚的僧人嚎叫道:

“我不要作佛,我不要作佛。”说着,眼泪唰唰地流淌在地上嘴里兀自疯狂地嚎叫着。

随后,一个膀大腰圆的僧人拿着棒槌,重重地砸在了他的头上,他的身体立马颤抖了起来,脖子朝着胸腔缩进去,这种死法,倒像是乡下杀猪的死法。

张钦渐吓得够呛,身体不自觉地僵硬起来,笨重地朝后倒去,林子里的僧人听见了动静,都跑将出来,却见一个人影倏忽间便朝着铁环山东边的巴江跑去,僧人们怕走漏了风声,便拿着棒槌,火急火燎地追了过去。

这张钦渐跑啊,就像一只逃命的牛一般,全不顾自个儒士的风雅,跑起来难看极了,但哪管得了那么多,只见他双手托住自己的大袖和裤摆,朝着巴江飞快地窜逃。

那巴江边上正好有一个穿着土布衣服的老渔民,正拾掇着自己捕鱼的器具,方要入河,却见那张钦渐额汗淋漓地跑过来,语速飞快地说:

“老人家,救命,老人家,快驶船吧,那贼秃驴杀人哩!”

老渔民觉着不着边际,但见那远处窜出来的几个红衣袈裟和尚手持大棒槌,喊打喊杀地跑过来,便觉着却有其事,但又恐怕这张钦渐是偷香火钱的贼,顿时又疑虑着,不肯开船。

眼见那贼秃驴就要追上了,可这老人家又不愿使船,情急之下,张钦渐只好说道:

“老人家,我与那渠县知县黄培仁是同窗,你驶我去便知道了。”

老人家听了这话,才愿开船,心里想着,要不是,就把事情都告诉那黄知县罢,量他也不敢咋的。

船朝着巴江的下游驶去,那几个和尚到了岸边,拿着棒槌大声叫嚣着,但船已离他们甚远,他们只好作罢,转身离去。

隐隐中,只听见,其中的一个和尚说道:

“这要是让他们报了官,事情可不就难以收拾了吗?”

那膀大腰圆的和尚拨了拨自己的胡须,喝道:“哼,怕是没人信。”

张钦渐看见已脱离了危险,才长吁一口气,放下了心,但是手脚颤抖地厉害,整个地摊在了船板上,过了好久,才颤巍巍地站起来,算是缓过来了。他充满感激地看了看老渔民,但那老渔民还是满腹怀疑,一脸严肃地看着他。

他望着两岸青绿的山水,一脸阴沉,心中正思虑着:

“我以前道是官场黑暗,不曾想,佛门也不得清静,难道这世间就没有净土了吗?”

老渔民船驶了半日,黄昏降落下来,才到那渠县码头,一下船,张钦渐便迫不及待地朝县衙赶过去,老渔民在后面紧紧跟着,手里攒着一把劏鱼刀。

那渠县却显示出诡异不安的氛围,街道上大部分的人躺在地上,无所事事,眼神里透露着怨愤,在茶铺里,几个妇道人家正在磨刀,磨刀架旁边摆着一堆刀具和锄钺。

张钦渐暂时顾不上这些,片刻间便到了县衙,那老渔民还是紧跟着。

正要进门,迎头就撞见了那家令,家令见他来,便拱手作揖,说道:

“张先生,好久不见,知县大人正在内堂处理些棘手的事情,如张先生不着急,可在内堂外的院子里等候。”说完,脸上的谄媚漾了开来。

张钦渐还手作揖,点了点头,便朝内堂的院子走去,那老渔民见他确是黄知县的朋友,便暗自放心下来,掉头就要走,这时,张钦渐回头对他说道:

“老人家,救命之恩,待我报完官,再好好答谢,现在还需老人家去做个证呢。”

老人家见张钦渐这时候的儒雅气质,就觉着他不是一般人了,便叩首以诺,随着张钦渐进了内衙。

内堂里,黄培仁端坐在东边墙壁前的太师椅上,手里拿着一杯茶。

两边的座椅上坐着的都是渠县富甲一方的财主,头戴翡翠方冠,穿着华丽的锦衣,有的手持玛瑙佛珠,有的戴着偌大的玉扳指,手里把玩着锃亮的狮头核桃。只听,一位身着紫金色衣服的瘦高个老头说着:

“黄知县啊,前两年朝廷不是加过税吗,那时,我和几个员外是打破头颅,为您凑了五万两银子上去的啊,现在,还要加收?这日子还怎么过?”说着,他朝着另外的几个员外说:“大家伙说说,是吧,怎么过?”随后,几个员外私自聊了开来。

黄培仁端着那杯茶,兀自地放在了旁边的方桌上,随后说道:

“诸位员外不知啊,那熊廷弼熊总兵在辽东征战那女真鞑虏,数十万大军要吃喝拉撒吧,这吃喝拉撒的事,哪个不要钱要粮?这钱粮从哪儿来,还不是从我这些屁点大的官那儿来的!”说着,黄培仁的声音不自觉地拉高了。

说完,一位满脸横肉,佛光满面的中年员外说道:

“说是没错,是屈杀黄知县了,但这巧妇难为啊,你说这连年洪水泛滥,毁堤淹田的,哪里还能凑出十万担粮食来?哪里还有这五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啊?”

黄培仁变得不耐烦起来,说道:

“李员外,我听说昨日您还去满花楼里给那些骚娘们撒了几百两银子呢!”

那李员外听到这话,气不打一处来,大声地呵斥道:

“哼,你这狗屁大的官,就是知州、知府大人,也不敢这么说话,你就是个屁。”

那黄培仁听了,只觉得内心一股怒气涌上了天灵盖,便一把抓起方桌上的茶杯,重重地摔在地上,那群员外顿时就都愣在当场。

黄培仁撒完泼之后,又感到后悔,随即就换了一种口气,说道:

“诸位员外,我不说,你们自己也清楚啊,你们看见县里那些人了吗?一个个杀气腾腾,怕是这几天就要反啊,我已上奏朝廷,但这有什么用啊,从渠县到顺天府,最快的马都得半月才能到啊,所谓火烧眉毛,远水难及啊。我平日里见你们侵占农家良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再说了,洪水淹没的田有一处是你们的吗?你们不给的话,我去跟那些穷人家要,不是要步郫县、巴州、梓潼的后尘吗?”

说完之后,一位满脸麻子的员外说道:

“我们也知道这个,但的确是没有那么多的银子和粮食啦,我们几个昨晚商议了许久,只能拿出一万两银子,五千担粮食,来解您的燃眉之急。”

这时,黄培仁算是心灰意冷了,便不再说话。

一会之后,家令急匆匆地从衙门外奔来,院子里的张钦渐和老渔民,都一脸疑惑地看着他,只见他大力地推开了内堂的门,大声地说:

“知县,不好啦,县里的陈屠带着县民揭竿起义了,一会就要到这衙门来了。”

黄培仁吓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那群员外也吓得四处流窜,核桃、玉扳指散落在了地上,内堂一片混乱。

黄培仁随即恢复了理智,对家令斩钉截铁地说道:

“快去叫衙兵来,今天这里的人一个都不能离开衙门。”

员外们听到这句话,顿时都吓失了魂,跪倒在地上,大声地求着情,那李员外更是涕泗横流,表示愿意出所有的税钱,只求能让他走。

那黄培仁听到他的话,不绝狞笑了一下,随后,一脚踢翻了李员外,大声地呵斥道:

“哼,晚了。”

随后,便出了内堂,见那张钦渐和老渔民坐在院子的石凳上面,便急匆匆地走过去,朝张钦渐说道:

“钦渐兄,这真不赶巧,正遇着大事,你我兄弟两个下次有机会再慢慢叙来。”

说完,看了一眼老渔民,便匆忙离开了衙门。

张钦渐本来想说那贼秃驴干下的丑行的,但见那起义事儿更大,便咽了回去。

老渔民听见起义,便觉得不好,慌张地离开了衙门,朝码头走去。

话说,那黄培仁离开了衙门,却是朝着那些杀得眼红的起义县民走去,那些手起刀落的县民见着是那黄知县来了,便都消停了一会儿,那带头的陈屠长得一身的横肉,两撮胡子横向长开,像是山野里的豪猪,那陈屠把刀扛在肩上,横着脑袋对黄培仁说道:

“知县大人”声音却离调万里:“您是知道啊,这几年来,饿死了多少人,现在我带着他们来跟老爷讨些活命的本钱。”

黄培仁正色道:“陈屠,我知道这些人跟你没什么关系,但是朝廷吩咐下来的五万两银子和十万担粮食,新和的李员外已经全部出了,现在你们可以回去了吧。”

谁知,那陈屠说道:“早些日子,我就听说过,那新和李员外把自己的全部家伙什都运到那成都府了,你说这些来敷衍乡亲们,岂不是当我们白痴么?”

那陈屠说完,背后的县民们就都大声吆喝着。那黄培仁苦口婆心地对着杀红了眼的县民说:

“乡亲们啊,你们跟着这陈屠,就真以为能干成什么事儿么,那利州卫的兵岂是吃草长大的?快快趁着事情没有闹大,都散去吧,今天的事,我一概不追究。”

谁知,那陈屠早就杀开了怀,竟一刀砍下了黄培仁的头,这个疯狂的举动却引来了县民们疯狂的附和和叫嚣。

黄培仁的头滚动在冰冷的地面上,无头的身躯瞬间便软化了在了地上,像融化的初春的冰河。陈屠的脸上露出了无知无畏的笑容,捡起了黄培仁血淋淋的头朝县衙狂奔了过去,就快要到那衙门口的时候,一把把黄培仁的头给扔到了衙门内的院子里。

那张钦渐正坐在石凳上,等着黄培仁,谁知,黄培仁的头从天而降,血点子洒满了院子,顿时便吓得嚎叫起来,从石凳上摔了下去。

那陈屠手里拿着屠刀,已进了衙门,对着那些衙兵一通乱砍,地上便落满了鲜血和肉块,煞是渗人,张钦渐赶紧朝着县衙的后门逃去,慌张中看见,陈屠进了内堂,那些员外都尽数跪了下来,大声地求饶,那陈屠喊来了其他的人,缚了这些员外,绑在衙门门口的柱子上,让所有的县民一刀一刀地割死了他们。

张钦渐从后门逃了出去,撞见那家令背着包袱狼狈不堪正要从后门出逃,却被陈屠掷来的叉子,插中了心肝,那家令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尖叫,痛苦地对张钦渐说:

“张先生……逃啊!”

张钦渐大张着嘴巴,失心疯一般跑了起来,他已经无法组织自己的理智了,自个都不知道自个跑到了哪里,跑了半日,抬头一看,却是巴江春色晕染开,对岸的林子已逐渐荡漾起来。

在对岸,两队人马从南北两个方向整齐有序地朝对方走去,只见,南边的那队人马,为首的举着一只白莲旗子,原来是那白莲教徒,正摇头晃脑地前进:而北边的那队人马则没有任何旗帜,穿着黑色的骑马服,只听见他们喊着:

“恐怖大劫始,往生空乐乡。”

正喊着,一波浓密的烟雾就从东边急促地涌来,瞬间便淹没了巴江两岸。

数月之后,铁环寺香客比以往多出了不止一倍,蜀中地区的信众们尽数涌来,他们来只为了一睹净痴法师涅槃不化的肉身,希望一眼之缘能使他们收获福报,来日登入往生极乐,顺便,参加空慧法师的方丈接任仪式。

而上次劫难后的张钦渐一病不起,卧床至今,不见半点好转,服侍的童子叫了大夫,开了几副药,喝了还是不见好,遂让大夫束手无策,只能半死不死地这么吊着。

可就在肉身佛开光点香仪式开始的那一霎那,他就从床上起来了,一身轻松,仿似那数月的卧床只是在装病。他二话不说,便走出了草堂,沿着巴江下游走去,嘴里重复着两句话:

“人心没有净土,净土不在人心。”

在那乡野的地方,见到他的人无不被吸引过去,半天过后,只见他的身后,浩浩荡荡的一群队伍,像一群蚂蚁一般朝着巴江下游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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