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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踢巫师的屁股

太行山东麓的大山之中,一处山坳宛如盆地。一条小河从中经流,将小小盆地分为东西两半。东边住着三十多户人家,西边住着二十多户人家,其间田野平坦,道路阡陌,鸡犬相闻,简直是一方世外净土。

不知何时,易恺已经偏离了官道,错过了井陉关,来到了这么一个地方。然而,其间房屋村舍俨然,却是家家关门上锁,也不见人田间劳作。纳闷间,突闻一阵铃声响起,寻声望去,只见河流东岸搭起一座高高的祭台,台上置一张香案,摆着鸡、牛、羊三牲祭品,竖着一幅白面黑边的大幡。一名身着黑袍、头戴面罩的大个子,披头散发的站在台上。左手持幡、右手持铃,口中神神叼叼一阵吟唱,似是听不懂的咒语。而高台下,数百民众伏地而拜,虔诚至极。

原来,村中的人尽皆聚到了此地。易恺远远望着,不由得一笑。他自然知道,这个时代没有佛法,没有道教,人们迷信的只有巫师和术士。一般而言,术士主要从事医、卜、星、相及炼丹,与道士性质相似却不尽相同。他们不是正规的道法弟子,行道教事却没道教信仰。而巫师,却是起源于原始社会,本指会施法术的高明之士,历来享有崇高的社会地位。但至周王朝时,周公大兴礼仪,王道治天下,巫师社会地位下降,基本沦为民间专事占卜、祭祀、丧葬等职业,作法事时,通常面戴面具,称为通神。

不言而喻,易恺此处所见的正是巫师。

作为一个无神论者,历来排斥迷信活动。易恺之所以驻足停留,纯粹是为了看看热闹而已。待到法事完毕,也好向村民们问路。

台下众人中,有一位白发苍苍、拄着一根木制拐杖的老者,待那巫师叽里呱拉的一阵祈祷完毕,起身问道:“法师,请帮我问问神灵,我江源村人何处开罪于神明,竟至全村三四十口精壮汉子离奇失踪?还请示下!”说罢,深深的鞠了一躬。

巫师又念了一些听不懂的咒语,阴阳怪气地念道:“村人敬天地而不敬山岳,敬鬼神而不敬河流。今次山神与河伯共同发难,收去精壮劳力去修府邸。”

巫师话毕,民众皆恐,伏在地上不由得把头埋得更低了。老者问道:“可有解法?”

巫师抖着幡,摇着铃又是一阵念唱:“山神府前尚差一童,河伯府中尚差一婢,若在今日酉时前献上纯阳童男和纯阴童女一名,村人大不敬之罪可尽数免之。”

老者一脸不解,疑惑问道:“何谓纯阳童男和纯阴童女?”

巫师道:“男童需阳年阳月阳日阳时所生,女童需阴年阴月阴日阴时所生。十天干中,甲、丙、戊、庚、壬为阳,乙、丁、己、辛、癸为阴;十二地支中,子、寅、辰、午、申、戌为阳,丑、卯、巳、未、酉、亥为阴,八字就是由四个天干和四个地支组成,如果这八个字都属于阴性或者阳性,就叫做八字纯阴或纯阳。你可将村中十二岁以下孩童聚集于此,本仙为你谋算一番。不过,这费用嘛……”巫师终于正常地说话了,生怕别人听不懂似的。

远远观看的易恺不由得暗暗一笑,这死神棍说那么多晦涩难懂的话,不就是为了骗钱么?

年老的长者低头看了看村民们,继而回头答道:“法师且先施法,财物自当奉送……”说罢,又对着台下男女说道:“法师的话你们都听到了吗?家有十二岁以下孩童者,快去带来此处。”

长者话音刚落,其中一人问道:“族长大老爷,这能行吗?”

长者跺了跺脚,将那拐杖在地上使劲一杵,大声道:“胡说,法师的话能有假吗?快速去办,惹恼了神明可是吃罪不起的。”

话音刚落,一些男女缓缓起身,迈着极不情愿又无可奈何的步伐各自回家。不多时,又领着男孩女孩二十多名返回,站在高台下,等着巫师筛选。

巫师慢步走下台来,看着一众男女孩童,分别询问了他们的出生日期,摇头叹道:“不行,不行,没一个合适的。”

易恺在旁看着,猜想着他又该出手要钱了。

果不其然,巫师一阵摇头晃脑过后,语重心长的说道:“待我施法,乞求神明更宽容一些。只不过嘛,这作法需耗费我的功力,折我寿数……”说到此,故意停住,不再说下去。

见过世面又颇懂世故的老族长立马明白,躬身说道:“还请法师施法,钱财再加便是。”

巫师点了点头,走上高台,又抖起他那长幡,摇起铃铛,一阵念诵:“神已答应你等请求,适当放宽条件。”

村民闻听,这才舒缓过来。巫师走下高台,再次审度了一众孩童,突然抓住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的手,高声道:“根据神明的要求,他俩最合适!”

孩童们意欲挣扎,奈何气力太小。老族长一声喝斥:“挣扎个甚,你俩代族人祭天乃是福气!”顾不得孩子们哭闹,命了两个精壮汉子将孩们子拉拽出来,绑上绳索!

俩孩子的母亲都急了,不由得跪倒在族长面前哭哭泣泣的磕头作揖。

“族长大老爷,孩子还小,求您放过她吧!”

“族长,求求您了,那可是我家三代单传啊,可怜可怜我们吧。”

见着老族长不为所动,又将央求的目光转向身旁的男人。“当家的,你给族长求求情吧。”

男人背过头,无奈的叹息一声:“唉,既然被神明选中,我能有什么办法!”看似无情,却也眼含着泪。

谁都知道,所谓拿孩子祭天,无非是以酷刑夺去这两条幼小的生命。然而,村民之冷漠,族长之无情,巫师之狠毒,全然不顾两个妇女哭得声嘶力竭,死去活来。在巫师的指使下,两名男子将那双捆绑结实的孩童提上高台,等待着巫师发号施令。

“儿啊……”妇女在台下哭得撕心裂肺,凄惨无比。易恺听得心里发麻,一股凛冽正气直冲脑门。就在巫师高声宣布“神明应允,立即献祭!”的瞬间,扔下背包,一个箭步跃上高台,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踹开两名汉子,将孩童夺在手中,护在腋下。

两名汉子防不甚防,还没分清情况,已然跌倒在地。刚刚站起身来,又被易恺两脚连踢,顿时跌下高台,再也爬不起来。

这一变化,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易恺冲过人群时,也只感觉到耳旁一道疾风掠过。待到弄清情况时,纷纷起身,向着他指指点点,骂声不断。

巫师急了,眼见祭祀被人破坏,悲天悯人的一声长呼:“不好了,惹怒了神明,万劫不复啊……”

易恺没等他吼完,起身一脚侧踢,只见那巫师立即飞出四五米远,端端落入河水之中,饱饱的呛了几口水,挣扎着游向岸边。

这一举动,更是犯了众怒。台下数百人齐齐涌向高台,情绪激昂,满眼怒火。老族长拖着嗓子高声骂道:“哪里来的野人,敢来此处捣乱?”

救人要紧,他哪里想过后果。面对步步逼近的村民,也不能全打趴下。心念一闪间,放下两个孩子,高高举起手中电棍,宣示道:“我乃昆仑山修仙之士,打神鞭在此,不得造次!”

民众哪里听过什么打神鞭,仍是激愤不已。特别有几个彪悍粗犷的汉子冲在人前,意欲跨上高台来抢夺孩子。

就在这危急时刻,易恺果断按下电棍的按钮,朝着并非要害的地方一杵,随着一道道蓝色电光蹿出,数人同时跌落,倒地不起。

此情此景,令在场之人彻底震惊了。虽不再步步紧逼,也绝没有轻易放过的意思。僵持之际,易恺再次高举电棍,喝道:“打神鞭在手,神挡杀神,魔挡杀魔!执迷不悟者,本座就要替天行道了。”

这么一句胡话,确实起到了一定的效果。他深知,在古代社会里,人们读书少,教化未开,崇敬的只有天地神明。而这鬼神之论历来是政客法宝,特别是那些开国皇帝,皆是自称天神下凡。比如汉高祖刘邦自称赤帝子,所谓斩白蛇起义,无非就是杀了一条大蛇而已。宋太祖赵匡胤出生之际,满屋飘香,亦称“香孩儿”。然而,就是这种怪力乱神之言,使得他们成就了大业。

眼见民众惊怔,想来此法有效。为了巩固自己的说法,当即火上浇油道:“我乃修仙之人,自然懂得天道神意,万物众生皆是神明之子,虎毒尚不食子,何况神明?乡亲们切莫因为巫师一席鬼话,犯了天道,惹怒诸神。”为了贴合自己世外高人的身分,倾尽了平生所学,一干词汇尽皆涌出,务必做到言简而意骇。

台下开始燥动起来。

“他说的话好像很有道理呢!”

“对啊,人且不食自家儿女,神明又怎会这么残忍呢?”

眼见着人心动摇,极力挣扎上岸的巫师气极败坏,他哪能容忍一个外来之人,活活的断了自己的财路?于是扯着嗓子吼道:“愚夫莫听他言,只有天子才是神的子女,庶民岂敢妄称?”

巫师话音刚落,台下又是一阵议论,显然,民意又向着另一边倾倒了。

易恺不由得一阵苦笑,原来这就是所谓的墙头草,两边倒,谁有理就跟谁一道起哄。但是此时,若不极力争取,不但救不了这俩孩子,反而连自己也得被杀了祭神。

“孰不知女娲造人乎?人既是女娲大神所造,不是神的子女又是什么?天子,只不过是神明派到人间的领袖而已。”

言之凿凿,无懈可击,又引得一阵民意沸腾。“对,他说得对!人都是女娲大神所造,自然是神的后人。”

巫师无以反驳,却又不甘,踉跄着爬到高台下面,指着易恺说道:“哪里来的妖人,竟敢亵渎神灵。”

易恺怒目一视,直指巫师,“神的职责是守护人间,为非作歹才是妖人。你妄谈神明,残杀生灵,岂是神明的作为?试问孩子几岁,于这人间何错之有?他们凭什么要为大人们犯的错误而赎罪?所以,妖言惑众的是你,妖人是你……”一番慷慨陈词,巫师无言以对,自然也得到了极大多数民众的认可。

就在这时,极善洞察人心的老族长发话了。先是向着易恺一拜,接着问道:“高人自称修仙之士,能否为我等解惑?”

易恺拱手道:“老族长有话请讲,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老族长干咳一声,清了清嗓子,缓缓说道:“我村名唤江源村,本有五十六户,人口三百一十七人,只因近期莫名其妙的失踪了三十多口青壮,才在此开坛祭祀。听得高人另有说法,故而请教。”

易恺一听,顿时明白过来,想起昨夜的见闻,自是知道失踪的村民被那些黑衣歹人抓去做工,正在思索如何组织语言之际,突闻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飘然而至:“人口失踪之事,岂止江源村有,周边村镇皆更甚,但请放心,官府正在展开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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