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说的,明显是在讽刺他久病不起,看起来若不经风,自夸自大,说是所送之物是好东西,实则不过如此,却是没想到这逸王听后也不恼,反而笑得一脸高深莫测,神秘的说道:
“皇上不必心急来挖苦本王,本王所赠之礼可不单单是一幅画,而是一位倾国倾城的美人儿。”
这下子有朝臣来了兴趣,好奇的发问:“哦?不知逸亲王这是何意?”
孤夜寒也不接话,眼神示意他接着说,大有一副若回答的不让他满意的话,就要治他一个欺君之罪的模样。
逸王见此,仍然不卑不亢,耐心的解释:“本王来南越那日啊,曾在街上瞧见一位姑娘,那姑娘生的极美,宛若天仙下凡,恐怕这世间再找不出第二人能够与之匹敌,本王是觉得南越既然有这样的姑娘,必须属于尊贵的圣上,所以特地为那日的惊鸿一面画了一副画像,以保皇上能够早日寻到她。”
逸王顿了一下,继续说道:“皇上现在可明白本王的心意了?这送来的可不就是一位美人儿嘛,皇上不妨打开看看,本王保证您一定会觉得惊喜。”
蓝君逸似笑非笑,看起来胸有成竹,孤夜寒在一众朝臣的注视下,动作缓慢的展开那画卷,想看看他到底玩的什么把戏。
当看到画中佳人的那一刻,孤夜寒脸上的笑意终于凝固在空气里,好一个逸亲王,如今在他南越的土地上,竟敢如此赤裸裸的挑衅,画中的人不是洛凝还能有谁?
蓝君逸此举分明是逼他承认他送的礼物特别,他相信,自己要敢说一句不好,蓝君逸立刻就能要求他把画亮出来,给大家瞧瞧,这样一来自己的脸面要往哪里放,他在心里冷冷一笑,这份大礼,可是只有惊,哪来的喜。
孤夜寒向逸王投去了危险的目光,蓝君逸竟也不避,两人暗暗一番较量,这场没有硝烟的战火终是没有赢家。
“逸王真是好心思,当真是会为朕考虑,一来我南越便能偶遇佳人,看来朕日后也要多出宫走走了。”
大抵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孤夜寒方才幽幽开口,其实洛凝坐在他身侧,自然也是看见那画了的,一开始也是一惊,可是后来想想,自己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其他人怎么样,她也是管不了的,便就冷眼看着了。
“皇上说的是,本王确实不虚此行,此画可是本王亲手所绘,皇上喜欢就好。”
蓝君逸挑衅似的再次回话,听起来没什么毛病,实则却是说,画中人的一颦一笑都刻画在了作画人的心里,毕竟这样的事情孤夜寒曾经也是做过的,对这隐喻的含义可是熟悉的很。
孤夜寒看了一眼洛凝,发现人家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丝毫没有心虚的样子,实在是气不打一处来,扭头语气不善的道:“南越土地上的一切本就属朕所有,逸王这次唱的好一出借花献佛,拿朕的人送朕,不知是不是动了什么不该动的心思。”
“皇上说笑了,本王只不过揣度着皇上的心思,送一份自认为您可能会喜欢的礼物,为您贺寿,仅此而已。再说了,皇上难道不觉得,有些东西,是谁的终归是是谁的,别人就算是想要也是有心无力吗?”
面对孤夜寒的尖锐,蓝君逸永远是温和有礼的,让他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这种感觉,很不好。
可是现下这番景象,自己又没有任何发作的理由,孤夜寒只能闷闷的道:“逸王说的是,是朕的这辈子都是朕的,逸王这次的礼物确实是用心,朕很喜欢,去做吧。”
孤夜寒说这话时,“用心”这二字被咬的极重,这一番你来我往终于是在二人之间结束了,只是这其中的种种旁人是看不懂的,这样一来,倒是辜负了那台上的一场歌舞了。
时间总是过得极快,各国使臣的礼物均已送上,这开场也是要结束了,洛凝还是一如来时,脸上挂着得体的笑,除过方才那一句再没开口说过话,竟是连祝寿词也没有。
直到旁边的嬷嬷提醒,该敬酒了,按照规矩,皇后娘娘在此种场合也是要送上贺礼的,这个事情之前并未有人跟她提过,也许是觉得她也生在皇家,没道理连这个也不懂,其实父王每年过寿辰,母后也是送了东西的。
只是近日里他们常常置气,自己竟是忘了,不过还好洛凝反应极快,赶紧命那嬷嬷先去准备笔墨纸砚和写字的台子,待歌舞一停,她便笑意盈盈,落落大方地举起酒杯,朗声道:
“皇上千秋之寿,臣妾愿皇上吉祥如意,圣体安康;愿这南越之境国运昌盛,永世清平。”
说完便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礼数丝毫不差,紧接着,台下人皆齐声高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大臣们自然是要跪的,不过其他各国使臣,皆是行的自己国家的礼。
孤夜寒见此龙颜大悦,大袖一挥,笑道:“好好好,都平身吧。”
祝寿词说完,洛凝款款放下酒杯,命方才那嬷嬷将准备好的一应东西放置在台上,她起身上台执起笔,写下一个巨大的“寿”字,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
那字也是苍劲有力,龙飞凤舞,煞是好看,一看就非凡品,全然不像是一个女子所写。
做完这一切,洛凝转身盈盈道:“皇上乃一国之主,方才也说逸亲王是借花献佛,臣妾左思右想,无论送什么东西也恐难入您的眼,不如就亲手为您送上‘寿’字,聊表心意,皇上觉得如何?”
众人皆还在叹这字间藏着山河,惊这皇后才情卓越,投来的目光有赞赏,有讶异,甚至有嫉妒,有欲望;唯独孤夜寒冷着一张脸。
按道理来说,洛凝没在他面前写过字,此番是又给了他一个惊喜才是,可是方才那蓝君逸送了一幅画,字画字画,倒像是心有灵犀似的,这样一想,他实在是无法高兴。
如果洛凝知道孤夜寒此番的心思,定是要一口老血喷出来,这实在是自己短时间内想到的最好出成品的东西,也不算是俗气,至少在一众他国使臣面前,自己这字没给他丢脸吧,怎么人家是这样一副表情。
孤夜寒虽心有芥蒂,但在这种场合,必须顾全皇家颜面,只能压下自己心里那番醋意,佯装开心的道:“皇后有心了,这字里有乾坤,给朕祝寿非常合适。”
这些环节都走完,接下来该是大家点歌舞的时候了,皇宫里宴会从来都是这般无趣,众人推杯换盏,虚与委蛇。
不过这场宴会,对他人来说是赏歌赏舞,来这南越凑个热闹,对逸亲王来说,却是个实打实的鸿门宴,除了孤夜寒,大概谁也不知,逸王桌子上的那壶酒和别人喝的,可是不大一样的。
孤夜寒亲眼看着他一杯接着一杯,跟宇文昱交换了个眼神,鱼儿已上勾,下一步,就该收网了吧。
丝竹声又起,宴会依旧是热闹如初,这一曲乃北齐二皇子所点,百鸟朝贺,既是宏观大气,又是给足了孤夜寒面子,此情此景,万分合宜。
北齐皇帝,也就是宇文昱的父亲,如今已年迈,曾经指点山河的权势早已不在;这些年他的各个儿子因皇位之争,闹得他几乎耗尽心力,又因他轻信奸臣的缘故,如今的北齐,实则是被虎威大将军和这二皇子掌控。
二皇子宇文崎,乃中宫所出,一出生便被立为东宫太子,这么多年,他倒也争气,一直深得圣心。
再说北齐中宫皇后,据说是自宇文昱的母亲,当年的宸妃娘娘之后,最受宠的一位,她们当时一同嫁入王府,宇文昱的生母被尊为嫡福晋,而这二皇子的生母当年只是个侧福晋。
王爷称帝后,众人都以为王府里最受恩宠的嫡福晋会被立为皇后,却不知中间发生了什么变故,嫡福晋的母家突然被贬,皇上震怒,立后前夕临时改了诏书,侧福晋当即被立为封为中宫皇后,而且多年不曾有孕这一上位便突然有了子嗣,紧接着司天监在御前进言,说是皇后娘娘所怀的这一胎乃祥瑞之兆,并且必定是个阿哥,若出生那日天有异象,那一定是上天所赋予他的使命,要守护这万里山河千秋太平,否则国将不国,山河倾覆。
结果也自然如司天监所说,十个月后皇后果然产下一名男胎,那一日天象也确实有意,皇上本就素来相信天象之说,后来见司天监预言成真,更是深信不疑,便在那孩子出生之日就昭告天下,此子乃北齐之福,今后便是北齐储君。
而当年受尽恩宠的嫡福晋则是被册封为宸妃娘娘,一入宫竟是大病了一场,此后落下了病根,身体一直不大好,皇上也不怎么待见了,直到宇文昱五岁那年的冬天,她竟是受不住,病死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