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哲从小玲珑出来后还暗暗后怕,他明白张式说的那番话的含义,而解散环采阁交出莫渔儿是张式给他给苏家或者说苏刘两家最后的机会,他不知道这个还未满十八岁就能让皇帝青睐的年轻人是否真的有能让两个家族没落的实力,可他的感觉是一种从对方轻松面容里提取出来的恐惧。
最后悔的还是他走出小玲珑时张式在背后说的那一句:“两天前来道歉还能有这事?”本来想把环采阁培育成苏家在梁城的秘密信息机构的苏哲长叹一声,寞落而去。
第二天中午时分,张式把昨儿吩咐厨房卤上的肘子拿出来,一早就闷上了碳火准备今天考肘子吃,对于吃来说张式是最在行的,干柴捂出来的碳轻轻一吹便烟火缭绕,把整个肘子打了花刀,撒上些香料麻椒,再涂抹层猪油,刷上些面酱,等有些糊香味传来,便是能吃了,就着香葱蒜瓣可谓一绝。
正忙着烤肉的张式看到由下人领进来一女子,白纱遮面,宫腰细如束,腿长如箸,深兜玉腹,浅露酥胸,羡煞旁人。张式看愣住了神,心想这应该就是那位环采阁里的头排莫渔儿了,刘妈和众姐妹也围上前去打量,羡慕之词频频传来。
玲儿看起来有点吃醋的样子,张式切了块肉放到她碗里说,她没玲儿好,太妖媚了,一般男人受不了这个,留在小玲珑给咱们赚钱使就行。
张式让那女子掀开遮面纱,坐下一起吃点,这才使众人见的真面目,她这一抬手袖子下滑露出的景色便让人想入非非了,香雾云鬟,清辉玉臂,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只是张式看着那嘴巴上的一点黑斑似曾相识,那女子一笑,眉弯眼动,秋波动人,原来确是那日里环采阁里那个年轻老鸨子。
张式说了一句就在这吧就,自此莫渔儿便留在了小玲珑,成为小玲珑新的头牌。
张式席间也看到了她手腕里的被火针刺上去的鬼面纹饰,散席之时便若有若无提及蜀和北魏的一些旧事,却生生把这个美人和她的计划压在了小玲珑的二楼唱台上好几年。
夏至已经过去了,可午时还是炼人的热。张式倒是没有多少汗可出,不过其他人可就没那么好受了,尤其是女人,男子尚可袒胸露乳,女子只能“闭门思过”而已。张式想着等明儿个去宫里时,一定找皇帝提提要些冰块的事情,不然日子怎么过都觉得不舒服,即使他有时候偷偷吃半个西瓜,每每气的玲儿说到冬天再犯了寒症她可不管。
回到小玲珑已经一个月左右了,张式还真有点想紫罗门的生活,虽然那里多是枯燥,可就是那种感觉让他难以忘记。不知道几位老师太现在过的怎么样,不过石惊天那老头肯定偷偷搬去了枯荣师太那里,陈大伯应该和王大刚在吹嘘想到年隔壁村姚二娘是多么水灵可人儿。
至于一起下山的这几位,想必也都认清自己的道了。
张式的道走不动了,实力也只能停留在武夫五品,就这点道意还是他从小一点一点积攒起来的,他不知道下一次得悟是在什么时候,虽然他现在在年轻一辈里全是佼佼者,可对他来说远远不够,却也只能按下焦虑,一步一步往前走。就如道家的修行一样,上者修神,中者修体,下者修筋骨。自己这道,也不知道能不能吓到龙虎山清泉谷里的的一池子老道。
天下十大高手的新榜单还是出来了,想必接下来一段时间来京城挑战的各路神仙会挤满各大客栈,张式第一次感觉到被人算计的如此彻底,从在紫罗救了燕妃以后就可能已经开始了,一步一步把自己拴在了京都,小玲珑是自己的出身他不可能不知道,环采阁和苏家的手段也一定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这次天下高手起码有一部分要来京城挑战,张式这才发现有一个阴谋慢慢浮出水面,可他也只能闭口不言。
皇宫内,张式独对着案上的皇袍人,萧闲也看着这个初生的牛犊子。敢直面皇帝的威严,张式在萧闲眼里也是个吃洋葱拌红薯——能沉得住气的主儿。可他自己却不这样想,在他看来不就是皇帝么,装的再有气势实际上也就是一个人而已,就算天下人都宠着你,你也成不了神,再说了咱们本身也是差点做了皇帝的人,不还是住在了妓院?
独眼却更显威严的萧闲叹了一声,毕竟还是个孩子。虽然他那追寻长生的父亲萧旷给他取名萧闲,可讽刺的是他从剩下来却一刻都不得闲,青年时还有些诗词歌赋的闲情逸致,这一辈子他只有一个半朋友,一个是诗文绝步天下的包士松,半个就是那被自己父亲囚禁于宝山未曾见过一面的前宋太子刘阳,也是文中圣手,后来他莫名就死了。当时萧闲在军中没能见着一面这位曾言“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的神交之友,实为大遗憾。
后来连包士松也人间消失了,直到见到张式这小子,他才明白原来包士松是藏起来养儿子去了。虽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可他认为在宋梁两朝这二人的风华,无人能及。
想到这里萧闲大袖一挥,赏他去陪萧观完成太子师留下的课业,张式屁滚尿流撒腿而去。
可怜的萧观可就没那么好过了,每天除了诗书礼乐骑射之外还有君体、务农、纳谏等不被张式所知的帝王术由他一人完成。看见张式进来,萧观像是看到了救星,放下还未临摹完的二王风流和颜柳风采,赶紧上前相迎道:“张师兄,前日你说御花园的‘绿池’里就有金色银色龙鱼,今日带我去看看?”
张式伸个懒腰走上前打量道:“啧啧,你这字可以啊,飘若浮萍,矫若惊龙,笔势时而含蓄,时而如大江奔腾”说着张式又以手托颌故作老成态频频点头道:“不错,不错。金鱼今天还是算了,要是动了他那六千尾,咱俩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你倒是不怕,师兄我可能就半条命都没了。”
张式才不会天真的认为自己是所谓的“天下十大高手”就可以在皇宫里肆无忌惮,皇宫半城之地虽然没有天下江湖大,可重在深,江湖是湖,皇宫是渊。这里能轻松拿住张式的绝对超过两把手之多,“武道尽处一分玄”这话可不是说着玩的,就算传说中通玄近道者并不存在于皇宫大内,张式也没有以武犯禁的本事,只一队年年从沙场挑选来的百战精兵组成的金狼卫一个冲杀便能让他立毙当场。
他慢慢凑到萧观的耳边低声问道:“你说,宫里到底有多少大高手?怎么说你也是太子,你老子没给你透露一些?”
萧观摇摇头道:“师兄,大高手我还真没见过,只不过小时候听母后和皇兄们提起我身边的大伴高公公和父皇身边的马公公都是很厉害的武道高手。”
张式收起八卦脸色又追问道:“那你皇祖母呢?身边没人吗”
萧观摇摇头说,倒是没有听说。
张式也摇摇头,表示他才不信。
张式留下萧观一人独对王羲之的《黄庭经》,自己去了燕妃住所,按理来说张式不可私见皇妃。只因一来他于宫内既是太子伴读,所有皇妃于理法为母;二来他救过燕妃性命。故可私下独见之。
重华宫是极大的,在张式眼里看着倒是更像冷宫一些,宫女迎出来臀摆头点姿势引人入胜,张式见到燕妃时施了一礼,后她却冒大不韪之罪屏退左右,与张式面对面而立。
张式看着这位二十五六岁的燕妃,玉颈白如粉,锁骨弯如弓,锁骨窝里还窝着一点若隐若现的黑痣,面小只半捧,眼神里像住着讲故事的人,脸上有一轻微一点雀斑,更添少妇风韵,倘一笑,便有种让人生死奉陪的欲望。
况且今日她只披了一件红纱披风,那锦绸内衣在胸前鼓胀起,下身也只是穿了件露脚脖的冰丝宽裤,一种特殊的氛围在二人之间氤氲开来。
这次她没了宫外的那种放荡,替代的是一种成熟体贴的魅惑,她拉着张式的手带他到一黄花梨雕三翎金凤桌前坐下,像是对着一久违的故人缓缓倾诉起来。
张式因有求于人,也只好听着。
本名叫做金笑微的燕妃缓缓说来,不紧不慢已经一个时辰过去,张式鼻中也闻了一个时辰的茉莉花味。大体意思张式明白了,就是燕妃这辈子唯一的一个男人就是被问一啥了的摇光寺智远,还是被强迫的,至于后来偶然遇上微服的萧闲给带回宫并不是因为她的姿色,只是因为她对前朝诗词了然于心,能写的一手古风词,他与皇帝萧闲之间,只是精神伴侣而已,而他有时候因案牍劳累,来这重华宫歇歇脚,只此而已。
看着她一往情深的样子,张式也受宠若惊,知道这女人要脱衣进入后面的浴池时,张式才落荒而逃,破门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