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一苦娇娥,无知的年纪只知饿,倒在偌大的乱葬坑里,拼命的爬,舔血,嗷嗷待哺着闻着尸臭,天不该教她活。
两岁时没饿死,被抱起时嘴角还结着血疤。
这个吃人血活着的女婴该是不详,该是灾厄。抱起她的人这般骂骂咧咧的嚷着,却没让她死,她被卖给了一处贫苦的务农人家。
“你是我的媳妇儿。”
不知喊娘,不知喊爹,三岁才有些意识,只却学会了叫媳妇儿,她是媳妇儿却不知道自己是媳妇儿,她以为人人都是媳妇儿,就向人都是人一样。
同年,她改掉了吃手的毛病,因是怕烫没抓住饭碗,便被关在了柴房里哭。
农村的人最不怕孩子哭,所以她越哭的大声,方才是真正长了记性。
熟不知她哭是因为饿了一天,啃破了手,她吃着自己的血,越吃越疼,越吃越恨,越吃越狠!
打开柴房,她吓掉了她未来婆婆的半条命。
后来只是用蒿草堵住半个指头,锥心的疼折磨了她疼了三个多月,此后,右手拇指只有一个关节。
再后来长大些,她五岁,知道自己是两个人的媳妇儿,因为这户人家有两个儿子,可是只够买一个女婴儿。
尚不知道自己如何长到六岁的,不过六岁那年,处处旱灾,老天爷想饿死人们,那年,她被叫站在大锅里,填满了水,锅下面烧火,她的脚烫的惨不忍睹时,屋子的门被砸开了。
喂她吃了四年饭的人被宰了个干净,她六岁,瘦成了柴火,但面目清秀,耐看,于是又被卖到兰香园端茶倒水,等长成了再接客。
十年岁月弹指间,她做丫鬟被刁难的好惨,妈儿看她终于能机灵点,便想让她接客。
可惜头一回接客,她便被打的少了半条命,她右手拇指少了一截,看的客人瘆得慌,脚上的烫伤留下的烂皮更让客人火冒三丈。
客人打她,妈儿不满意也要打她。
时隔十年又一次挨上要命的事,她却不能再像小时候那般大声哭喊。
十年做丫鬟,她处处被人瞧着不顺,处处受刁难,把眼泪都用来冲了委屈,现在她泪干了,心也死了。
她被吊住房里两天没吃饭,待她醒来时,心底遗憾怎么就没死呢。
“是啊,怎么就没死呢?”
不觉晓,不觉察,没看见什么人皮灯笼,没听见什么让人回头的谗言,秦泱只是看见了诡毒林中有苦樵夫的身影,他便走了过来。
他是自己走入了诡毒林,轻松简单,简单的有些诡异。
这进来后,苦樵夫领着秦泱继续往深处走,边走边给秦泱讲着个凄凄惨惨的故事。
“师父,你说自杀的人到底是想不开,还是想开了?”
见到苦樵夫的秦泱再没了顾忌,心底突然放松起来,只需惬意的跟在苦樵夫背后,就再不用担心其他任何事。
也是这时,秦泱才终于感受到自己师父这个依靠。
“唉,想不开也好,想开也罢,他人忧而非己忧,想管好自己的事已经不容易,哪还有闲暇去想别人的事,话说,你觉摸我刚刚说的那个女子可怜吗?”
苦樵夫在秦泱身前行走,秦泱看不到自己这位师父的面庞,不知道自己这位师父的脸,半边拖着凄惨的烂皮扯到了胸腔处,另半边早就烂透,坑坑洼洼,却没溢出血来。
此人哪里是苦樵夫,或者说,这哪里是个人,这不知道是什么脏东西连人皮都披不好就出来想带人上路。
身后的秦泱倒还没发现什么破漏,仍跟着,并对刚刚的问题思虑了下道:“可怜罢,说不上,人人都是罗网中人,像师父您说的,哪里有功夫可怜别人呢,况且,您的故事还没说完,我又怎知这个身世无常的女娇娥,到最后是不是得让我敬佩。”
秦泱说完这话,面前的苦樵夫突然止住了步子,秦泱猝不及防的撞到了他身上。
“师父?”
还以为到了地方,秦泱也不知该到什么地方,但仍记得来此是要找活路,治死病!
“唔,继续走吧,等把那个故事讲完便该到了,据说那女子有那次事后就再没陪过客人,当时恰逢兵荒马乱,狼烟烧到了她们哪儿……”
两道人影继续走,周围迷雾愈深,雾里翻腾出一张张狰狞的脸,苦悲怒恨,形形色色的脸飘来飘去,每每都落在秦泱脚下。
它们咧大了嘴巴,一张嘴逼得整幅脸全埋在土里,巨口犹如一个个恐怖的深渊。
“哈~”
终于有张巨口动了,锋锐的牙齿刺破土壤,一张口便是一人大,秦泱恰在巨口中央。
不过秦泱前边的身影了无痕迹的甩了甩衣袖,将两只手背到了身后,这便扇开了大片雾气,那地上雾气化的脸也化到了土里。
秦泱躲过一劫,却仍未发现任何不对劲儿的地方,只是继续走,待他走后三五个呼吸,地上刚刚欲要合住的大嘴再次出现。
“哈!”
大嘴猛然合上,牙缝中渗出些许血浆,随即整张面容都从土里浮现,连带着地上多出了个小坑,这张脸的表情很是悲伤,它苦苦嚼了许久,然后吐出一颗完整的头颅,整张大脸轰然消散。
至于那张脸刚刚啃出的小坑里,不少断臂残肢混杂在泥土中,醒目森然。
此时正在一出日月都窥不进去的雾霭中,天释奋力的呼喊秦泱,却不见秦泱有任何反应。
“奇怪,为什么没有脉搏!”
天释入主秦泱身躯,他能自如控制,可怎办都无法让秦泱的心脏跳动起来。
如此尝试了不知多久,天释也焦急起来,他四下环视,想要控制秦泱的身躯离开这个地方,不想刚站起来就听见一声幽幽的叹息:“唉~”
那声叹息简直凄怨到了极点,就像个还未出阁却已然被伤的痛彻心扉的苦命女子。
天释控制着秦泱的身躯,瞬间就僵在了原地,他不敢有所动作,因为无法唤醒秦泱的心跳,便无法运行律动,此时的秦泱仅是个有些力气的普通人而已。
“唉~你怎般如此狠心,连看都不愿再看我一眼。”
娇弱的声音再度响起,让人听着,就觉得好似有个如昙花般的人儿薄命惨淡,下一刻就会香消玉殒,不顺她心意看她一眼,自己定得懊恼终生。
天释控制着秦泱的身躯,他竟觉得自己害怕失去,他这个接引灵在内心呐喊着不想失去。
“砰!”
一声沉闷的心跳在秦泱的身躯中响起,可惜天释没有注意到,他顺着背后的声音,猛然回头!
一回首,身后平静异常,没有任何奇异。
但秦泱身躯的背后,此时一盏半人身子大小的血红灯笼轻轻靠在了他的背上。
刚靠上,天释就听见周围出来咯咯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