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雾弥漫看不清远处事物，听得声音后张璧回头一看只见茫茫一片，急忙回身四处寻找，他倒不是担心程紫衣有什么危险，他怕的是程紫衣若是找不着了自己的身上的蛊毒就不知要去找何人才能解。
沿着大路找了一会仍不见程紫衣身影，张璧便开口喊道程紫衣的名字，不久便听到前方程紫衣的声音应道：“在这呢。”
听声音她仍在远处，张璧心下惊奇，才这一会功夫她便拉下了这么远，不知是自己跑到快还是她跑得慢。
循声找去，果见程紫衣在一棵树下坐着，她手捂着脚腕，从脸上表情看来似乎有些疼痛。张璧上前问道：“怎么了？”
程紫衣抬头望着张璧，严重泪珠打转，险些要哭出来了，一巴掌拂在张璧肩上，骂道：“死呆瓜臭呆瓜，都怪你跑那么快，我跟不上你还把脚给崴了。”
张璧眉头一皱说道：“你可得讲道理，是你自己把马杀了，若是骑马哪会碰到崴脚这种事情。”
程紫衣生气道：“讲什么道理，这种时候你还要给我讲道理，你怎不知怜香惜玉，可不会心痛我你下吗？”
张璧只觉得这人说话太不着调，讥讽道：“有毛病，我心痛你做什么？是你自己要我跑的，还不是自作自受。”
程紫衣瞪着张璧，恶狠狠地说道：“你再骂。”
“有毛病。”
“你才有毛病。”
……
二人都是小孩子心性，此刻不想想如何解决反倒先斗起嘴来了，张璧从小在乡村长大，市井上的污言秽语哪里有不会的，论吵架，十个程紫衣也不是张璧的对手，只不过张璧估计程紫衣是个女儿家，便没把话说的太难听。
程紫衣还没骂上几句便在嘴上落了下风，她心里气不过，拿起玉箫在手中一转，这便要放在唇上吹起来。
张璧见状大惊，回想起来前两次程紫衣吹箫时自己腹中痛的实在厉害，这次程紫衣还未开始吃，他腹中已感到一阵痉挛，赶忙赔礼认错，说道：“姑奶奶我知错了，你饶了我吧，可别摆弄你那根神萧了。”
程紫衣“哼”了一声，脸上甚是得意，说道：“你现在知错可晚了，骂也给你骂过了，认错算是没用了。”她仍将玉箫放在唇边，作势要吹。
“我给你赔罪，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张璧慌了手脚。
“当真什么都行。”程紫衣问道。
“当真。”
“我也不要你做什么过分的事情，我现在腿脚走不得路，剩下的里程你就背着我去好了。”
原来这小魔头憋着这坏心眼！现下要赶行程也别无他法，只好依了她，将她背起。
程紫衣伏在张璧背上眉开眼笑，你怎么也不会想到她刚刚还泪眼汪汪，张璧属实无奈，说道：“你个小魔头便是要捉弄别人才会开心吗？”
“我可没捉弄你，是你自己说的做什么都可以，怎么的？让你背我还当真委屈你了吗？”程紫衣笑道。
张璧苦笑道：“你不杀我已是大发慈悲了，我哪敢委屈。”
程紫衣嘻嘻一笑，脸上笑得灿烂，倒似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张璧看不见她的表情，但光只听这笑声，还不是个寻常的姑娘家，哪里像是个杀人的魔头，越想越觉得惋惜。
过了一会，忽然程紫衣拍了拍张璧肩膀，问道：“你可背过其他女人吗？”
这古灵精怪的丫头不知又在耍什么心事，张璧有些不耐烦，说道：“你这人好不着调，平白无故得问些这种话，有没有跟你也没什么干系呀。”
听得张璧呛口，程紫衣一揪张璧耳朵，说道：“奶奶我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不许驳嘴。”
张璧疼得“哎呦”一声叫了起来，说道：“松手松手，我答便是了。”
“有没有？”程紫衣这一问声音中竟带有三分兴奋。
“有啊。”张璧答道。
张璧此时脸朝前面看不见她的表情，程紫衣听他说有，顿时小嘴一扁，有些失落，程紫衣又问：“是谁呀？”
张璧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是我母亲，她身形和你差不多大小，背着你分量倒和她差不多。”
程紫衣一听张璧说的是他母亲，一下又兴奋了起来，便说道：“你若是愿意，也可认我做妈妈。”
“可不敢拿我母亲开玩笑，我母亲三年前已经故世，你这样说是对先人不敬。”张璧此时话语严肃，说到母亲他一向充满敬意，不肯给人有半点侮辱，程紫衣原是不知，张璧也没怪罪于她。
程紫衣此时已不再嬉笑，轻声说道：“没有妈妈很难过吧，我也从小就没有爹爹妈妈。”说着贴伏在张璧背上，双臂轻轻地箍住张璧脖颈，这下动作甚是轻微温柔，轻道张璧在奔行中似乎没有察觉，只听得程紫衣说的话，张璧心想她也是个可怜女子，爱做还是定与她无双亲照料有关。
一想到此处，张璧对程紫衣的蛮横也释怀了一些。
自此开始张璧便背着程紫衣一路疾行，索性程紫衣身材娇小并不算重，一路上虽跑得不快，但也不甚累。
依照程紫衣指的路，二人行了几天，来到一个渡口处，其实程紫衣脚上的扭伤也好的差不多，可以自行走路，但仍赖在张璧背上不肯下来，张璧不知此地是何处，问起程紫衣她也不答，只叫他不要多事。
渡口船只鳞次栉比，却都不是客船，看来都是些渔民自己所用的渔船，只有一条小船是一个年轻女子掌舵，这女子生得一副好容貌，肤色雪白，嘴角带笑，穿一身青色罗裙，靠在船上哼着小曲，任谁看都不像个渔家女子。
张璧在程紫衣的指引下走到船边，那船上女子未见过张璧，看张璧走来不知何事，问道：“公子可有事？”
还未等张璧回答，程紫衣从张璧背后跳了下来，钻进船里，那女子这才看清是程紫衣，说道：“原来是程姑娘，今年可比往年要来的晚些了。”
程紫衣淡淡说道：“路上有事耽搁了。”说着对张璧招招手，让他也上船来。
那女子知道张璧是和程紫衣一起来的，也没问这陌生男子是谁，待他跳上船，程张二人在船上坐稳便将船撑离了岸。
张璧从小在东海长大，村镇上多是渔民，自己虽不出海捕鱼，但也经常乘乡邻的渔船出海，但海上的渔船要经大风浪，是以要稳重些，这小船也太小，只能容下三四个人，摇晃起来还是有些不适应。
他不知道现在身在何处，见此一片汪洋，以为到了海边，问道：“我们可是要出海？这小船，怕是经不起海上风浪。”
那女子笑道：“想必这位公子还未来过洞庭吧，这洞庭大湖古称‘云梦’，原有‘八百里洞庭’之称，现下虽然水位不如从前，但也还算是内陆大湖，公子没望见湖岸，是以把这当做大海情有可原。公子可曾听过屈夫子诗句‘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说的便是这洞庭湖了。”
“原来如此，”张璧“哦”了一声点头道：“看起来和东海也没甚区别。”
张璧对那女子施礼道：“敢为这位姐姐高姓大名。”
话刚出口，忽觉腿上一痛，原来是程紫衣在他大腿上掐了一下。程紫衣啐道：“人家叫什么与你何干？”
“我坐人家的船连人姓名都不问岂不没了礼貌，何况这姐姐长得好看……啊呦。”张璧话还没说完，腿上又给她掐了一下。
那女子“噗呲”一下笑出声来，说道：“叫姐姐可不敢当，公子叫我松鹤便是了，我是君山梅庄里的丫鬟，好看也是称不上的，要论容貌程姑娘便要胜我十倍。”
张璧也笑道：“容貌胜你十倍的人恐怕此刻还未出生呢。”
程紫衣不有分说，又在张璧大腿上来了一下，张璧不知她又怎么了，只好哄道：“好好好，你便胜她十倍。”转头对那叫松鹤的丫头苦笑一下。
程紫衣仍是不说话，但手上还不肯罢休，正要掐他第三下，这次张璧原有防备，一把把她的手给抓住，说道：“不都夸你了吗？你还来？”
“住口。”程紫衣没好气道。
“不说就不说。”张璧拿她也没什么办法，只好不再说话。
过了一会，松鹤说道：“既然左右无事，我给二位唱个小曲吧。”
张璧对她礼貌地笑了笑，说道：“如此甚好。”
松鹤手摇船桨，朱唇微起，口中唱到：
六月风吹湖上忙
白帆千张湖面过
金丝鲤鱼盖满仓
问一声我那好哥哥
你现从军远去在何方
……
她虽唱的是洞庭渔歌，可不像普通渔家那般扯开嗓子便唱，声音轻柔娇脆，听这也别有一番淡雅的风味。
此时张璧坐在船中，听松鹤唱着这小曲，忽然想到若是此刻与他泛舟湖上的人是陆芷柔多好，表妹温柔可爱，远不似程紫衣这样蛮横无理，动不动对人拳打脚踢。张璧看了看程紫衣，她现望着湖面波光闪耀正自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张璧默默地摇了摇头，这几日相处下来，或许程紫衣多少将葛大嫂的话听进去了一些，不像打他的时候还是轻了几分，可张璧仍觉得这女子要是不那么任性娇蛮或许还挺讨人喜欢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