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批准时，已经过了午饭时间。杨涛推着林奂走到司机病房前。床尾的卡片名字写着李甲。与他对视的那一刻，林奂没有退缩，反而认真读着他眼里泛出来的情感。杨涛和另一名民警坐在空床，全程监督她们见面的过程。
小李的反应很直接，退缩，确认，恐惧，坐立不安。紧张的咽口水，挪动身体，将视线转移。
“你……”林奂两指夹着手术刀片猛地送到他的眼前。本能的恐惧让小李抱着脑袋往后躲。但实际情况是刀片和他间隔很远，心里恐惧才会变的敏感。“看来没少挨揍。会用肢体保护自己受最小伤害。你是第一次捅人？真应该跟我的教练学学，单打独斗你肯定输。纹身倒是挺有眼光的。听说你想一个人扛下来？这就难办了，我还想和雇你的人聊聊。让新手做这种事，不地道。”
“你懂什么？说的好像混过似的。”
“我没混过。但是见过！有幸研究过，脱离犯罪组织，受到报复又无法生存的人。他们有的接受改变，努力生活。有的多次盗窃，没隔多久又进去。有的带着严重报复心杀害他人，想要遗臭万年。可是啊！你看网络和报纸，每天那么多的负面消息，时隔几个月就没人记得了。但是做好事的人，会被周围人称赞不止一辈子。你接受处罚，我还继续工作生活。顶多肚子上填一道疤。你的人生贴上故意杀人的标签。受损失的是你。指使你的人，依然好好生活。这就是现实。脚，我就不说抱歉的话，咱们扯平了。”林奂挪动轮椅就要走。杨涛走过来帮她。
李甲是焦虑的。本来想做完后给自己了结。没想到女医生会反抗并且把他抓住。脚受伤的瞬间，他明白自己完了。正像她说的那样，受损失的依然是自己。在年纪最好的时光，犯了最严重的错误。
“他们说你是精神科医生？”李甲被抓后，这是第一次开口。看管他的民警惊讶的瞪圆眼睛。
林奂面向他，微笑着点头，“不像吧？我是很擅长惹祸的医生。嗯，到目前为止认识了几位善良的人，一直帮着我。和我结下恩怨的，也大有人在。我来就是想看看你的脸。动刀时的心情是什么样？被抓之后又是什么样。接下来看你自己了。”
“这次是我，下次就会换别人来！”李甲激动的脖颈青筋凸起眼中的疑惑让他无法冷静。
“嗯，一般人的报复行为，是在事后一周内左右。我换了工作环境，也没有人知道救护车的行动路线。要说近期唯一一次惹事……”林奂抬头看着杨涛，“估计就是他们两者之一了。”
杨涛推着林奂离开。李甲委屈的哭了，哭声隔着门也能听见。
“吴娜和朱磊。会是谁呢？”林奂伸手问他要手机，“我要打个电话。”
杨涛不太明白她的意图，“打给谁？”
“你是不是被投诉了？”
杨涛发懵的点点头。
“差不多的时间里，两个人都出了问题。一个车祸，一个投诉。我可得给老朋友一个出名的机会。这样的社会新闻，肯定会引起足够大的讨论热情。”林奂说着给孟易发了信息，回复的信息很快进来。上面有一串手机号码。林奂摁下了呼叫键。
在等秦记者时，杨涛接了几个队里打来的电话，是关于工作交接的部分，队里让他短暂的休息一段时间。有人投诉他收受贿赂，提供了具体的时间地点。虽说老白知道他的为人，但是在没调查清楚之前，一切都要以证据为准。
林奂双手抱在怀里，歪在轮椅上瞌睡。重心不稳就要倒下前，杨涛一只手托住她的头。林奂眨眨眼，还没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秦记者背着他的包和设备就来了。
“你找我什么事？”秦记者不情愿的主动发问。
“我就是找机会，谢谢你让我从这里被辞职。新闻写的不错，反响和呼声也挺高。”
“你说的是反话吧！”秦记者不安的瞟了一眼杨涛，“他是干什么的？”
“我朋友。嗯，有个新闻，想送给你。接还是不接，你随意。我的律师应该跟你说了，我保留起诉你的想法。但是不代表我原谅你的随意曲解事实。我的胳膊先挨了刀子，对方又要置我于死地。我只能先下手抓住他。”
“扎带，是你们的职业习惯？”
林奂摇头想了想，“我认识一位精神科的学长。给我讲了一件他经历过的事。因为兜里没有绳子和绷带，患者划伤了医生的手腕，神经割断影响了他以后的工作和生活。我们总得保命吧！扎带勒紧了就解不开。能给我带来安全感，生活中又很需要。”
“对不起。因为舆论让你被辞退。为了吸引点击率，我确实用了不该用的话。你叫我来，要把什么新闻送给我？有要求吗？”秦记者眼神不安的看着他们二人。
……
交代完接下来的事，秦记者先走一步。林奂又变回那个失魂贪睡的人。
第二天孟易过来办出院手续。听林奂讲了最近的遭遇，看着他们二人等待的目光。只好答应让杨涛过来寄宿一段时间。所以杨涛回家收拾好东西，开了车跟在孟易车后，一起到了她们的别墅小院。
林奂回到家就瘫在沙发上放空自己。杨涛帮孟易搬运东西，很快就熟悉了家里存放的位置。孟易把林奂这几天的衣服扔进洗衣机洗。空旷的屋子响起了很多声音，没一会林奂就安逸的睡着了。中间杨涛叫她起来吃口饭。吃完又睡了…
孟易还没把甩干的衣服取出来晾，她妈妈的电话就打了过来。“杨涛，实在抱歉。让你干这么多的活。我妈血压有点高。这两天我得回家陪她。嗯，小奂醒来，你帮我转达一下就行。有急事的话，直接给我打电话。”
“好的。”杨涛穿着围裙继续刷碗。
整理完已经下午两点多。林奂翻个身差点没掉到地上，也就吓得没觉了。爬起来看杨涛一件一件晾衣服。她就说闲下来的生活真惬意，在配上一副得意的笑。阳光照在身上暖暖的……
“你会搭帐篷吗？仓库里有。我特别想在家住帐篷。”林奂突然撒娇起来，其实她是不想让杨涛楼上楼下来回跑。
在等待的时间里，杨涛给林奂榨了一杯果汁。她就一边喝果汁一边聊天。谈起在医大那几年痛苦的生活，好不容易撑到最后毕业。幸运的遇到好人，走的每一步都会受到帮忙。说了很久，杨涛都会在恰好的时间点给出反应，就算林奂前言不搭后语，或者话题跳的严重，他们都能继续聊下去。
“好了！”杨涛满足的站起来，展示给她看成果。
林奂正抓着海绵球练习握力，看到搭好的帐篷，她兴奋的站起来要凑近了看，脚下不稳单膝跪到地上前，被杨涛一把抓住扶起来。
“你慢点。这几个月都不能磕碰。要不，我给你熬骨头汤喝？”杨涛闲不住，又想安排下一个任务。
“别，骨头汤除了脂肪就是蛋白质。你还不如熬小米红枣粥呢！这我喝的惯。对了…”林奂挪到帐篷里面躺下来，枕着他递来的枕头，“吴娜刚回来不一定想到这些。朱磊这几年结交的朋友很广。有秦记者报道你的事，他就不会在动歪脑筋了。网络的讨论度会比咱们自己去解释来的快。”
杨涛坐在地上，想起朱磊到队里交超载罚款的事，就对她说：“抛开对他的怀疑。你是对他还有什么恨吧？”
林奂侧身躺着看向窗外，余光看了一眼他，“也…没什么。前几年大约半夜的时候，回家的路上看到有人打架，我就没管住腿跑过去制止。跪在地上差点挨刀的，就是朱磊。那时候还没什么印象。朋友说他们的圈子很窄。被坑了一次后，分道扬镳各走各的路。从那开始，我也陆续听说了关于朱磊的为人。口碑挺差的。义气也有，但分人。”
“那个…得给帐篷里多铺一些被子，地上还是有点凉。我能睡沙发吗？”杨涛向她提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