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钰儿闻言,身子颤抖着,啜泣道:“事情……事情真的……发展到了这种……地步了吗?”
李明成不说话,只是张着口,缓缓吐出一口寒气,内心如同刀绞般,痛苦难忍。
苏钰儿不甘心,突然又道:“我们可以去向母后大人求情啊,求母后说服父皇和大姐。念在亲情的份上,他们一定不会赶尽杀绝,一定会放过我们的。”
李明成苦笑,“杀了我倒不会,我不信她真的忍心下的去手。”接着,他摇了摇头,又道,“她只是想要我手中的权力罢了,实在是没必要搞出这么大的阵势来。我猜大姐她之所以能进宫,一定是中途劫了母后的车驾,利用母后混入禁宫。现在即便我能进宫,也不一定能见到母后……”
苏钰儿泪水更多了,“大姐她好狠啊……”
李明成没有猜错,李轻渺的确是半途拦住正前往太子府赴宴的皇后车驾,然后谎称适逢今日大宴,皇族中人俱到,唯独父皇卧病不起,无法赴宴,她心中十分难过,所以想在宴席开始前,前往皇宫,看望一下孤独的父皇,说着眼眶里噙满了泪水。
皇后见女儿如此孝顺,一时甚为感动,也没有多想,就起驾带着李轻渺回宫。
于是,李轻渺同府内五百亲信武士,便进了禁宫。
李轻渺一旦进入宫中,就如同狼入羊群,锋芒毕露起来。
偌大的未央宫,很快被李轻渺控制在握。
接着,她又假传皇帝诏令,诏百官及御林军将军明庄进殿,声称皇帝有大事要说。
诸位大臣不知道这是李轻渺的诡计,一时毫无防备,就依诏走进殿来。刚一进殿,便被大殿两旁森严矗立着的百名刀斧手震慑住。
皇帝宝座前只站着李轻渺一人,却不见皇帝本人。
李轻渺大手一挥,说道:“诸位爱卿勿惊,今日邀大家前来,只为一事。苍天不幸,太子意图谋反,陛下因此特诏本宫觐见,协助处理此事!”
众人闻言,无不惊出一身冷汗来。
丞相章华怀疑地道:“太子谋反?!公主殿下不是再开玩笑吧。依臣对太子的了解,太子绝不是心怀虎狼野心之辈,而是一个极其仁义之君,说他谋反,我是不信的。”
公主冷笑:“丞相大人,本宫可没有在开玩笑,事关家国前途命运之事,本宫又岂敢开玩笑?若不是证据确凿,谁又会站在这里呢?”
章华脸色凝重,迟疑地道:“证据确凿……?还请公主殿下向我等展示一下您说的‘证据’。”
公主不说话了,只是拍了拍手。
殿外随即押上来三名太子府黑衣侍卫。
“这……这又能说明什么?”众人说道,“谁知道这三人是不是真的太子府的人?”
公主笑了笑,随即手一挥,两名武士会意,立刻上前,在三名黑衣侍卫身上搜索着,不一会儿 ,就从他们身上搜出三块太子令牌来。
“今早……太子命我等拿着令牌,出城……调动三营兵马,时刻准备进城……”黑衣侍卫声音发抖地说道。
众人怔住,一时哑口无言。
太子虽掌管三营兵马,却仅有指挥权,没有调动权,只有皇帝才调动权。
公主使了个眼色,三名黑衣侍卫随即便被押解下去。
公主接着道:“若非本宫提前得知消息,事先在十二座城门布置好守卫,劫住了这三人,否则的话,他们将太子命令传给三营兵马,后果将不堪设想。”
众人默不作声。
见众人无声,公主便愈发得意愈发气盛:“父皇现已授权于本宫,命诸位大臣协助本宫,处理太子谋反一事,诸位还有什么话要说?”
“这……”众人苦叹。
谁不知道公主野心极大,对权力的渴望,远远超过一切。
即便太子真的派人调动兵马,十有八九也不是想要谋反。只不过他运气实在不好,竟被公主抓住了把柄。
良久之后,大将军苏风烈站了出来,直言道:“末将请求面见皇帝陛下,此等大事,关系国家前途命运,仅是我们几个在这商议可不行,必须由皇帝陛下亲自出面定夺方可!”
众人也纷纷随声附和。
谁知,公主当场回绝了众人的请求,说道:“不行,父皇重病在身,需要疗养,此时不宜去打扰他。”
“既然如此,那就等皇帝陛下身体痊愈之后,再处理这件事吧!”苏风烈忿忿地道。
公主又摇头,“不行。”接着道,“天底下最宝贵的就是时间,弹指一挥间,局势就会瞬息万变,后果难料,你身为一个将军,不会不明白这一点。”
苏风烈沉下头,恨恨地瞪着地面,“虽是如此,但末将只听皇帝陛下的,即便错过再多机会,只要陛下不发令,末将也不会出击!”说罢,转身,就要离开大殿。
公主脸色沉了下来,杀心已动。
“皇上诏书在此,你难道要抗旨吗!”
说着,公主手中已多了一个金龙卷轴,正是皇帝亲笔诏书。
苏风烈停了停,冷冷道:“谁知道这诏书是真是假?”
“放肆!”公主震怒,厉声道,“来人,即刻拿下苏风烈,打入天牢,听候发落!”
“是!”
左右刀斧手,当即领命,一拥上前,将苏风烈擒住,拖下大殿而去。
苏风烈没有反抗,他早已看出这一切都是公主一手导演的把戏。权力的斗争都是异常惨烈的,他本不愿参与到这场斗争中,但太子的为人,他是清楚的,说他谋反,他是一万个不相信,出于对帝国负责的态度,他必须站出来。
文武百官一时慑于公主的威严,也不敢替苏风烈求情,只是低下头,默默不语。
杀一儆百之后,公主当即意识到,没人再敢反抗她,于是她便开始准备出击了。
“御林军明庄将军何在?”
明庄当即从众人之中站了出来,拜向公主,“末将在!”
“即刻发兵三千,围住太子府,在真相未明了之前,任何人不得出入,否则一律格杀勿论!”
“遵命。”
于是,三千御林军便浩浩荡荡地开赴太子府。
就这样,皇帝李线宗便被他的女儿架空了,朝中的大权即将全部落入李轻渺的手中。
李轻渺暗暗松了口气,刚才这一境,实在是危险,简直就是一场豪赌。如果众官都像大将军苏风烈那般顽固、那般无畏,那她可就束手无策了,她总不能把所有人都打入大牢。
好在,不是每一个人都是苏风烈。
她赢了。
她脸色平静,静如止水,内心却满是喜悦。
今天发生的一切、经历的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外,没有按计划中的那样进行,但这不重要。她的随机应变能力实在太强,能够抓住一切机会,并将其放大,发挥出巨大的效果来。
权力斗争和战场斗争一样,玩的都是个“变化”。
谁能善于变化,谁就能赢,谁就会赢。
李轻渺能够把握住变化,着实可以称得上是一个王者。
太子府一连被围了三日,王府内之前参加宴席的皇亲国戚,都还被困在府中,一筹莫展,无法出来。
所有人都陷入大难临头的恐惧之中。
太子更是绝望,整日暗自嗟叹,泪水从早上流到黄昏。
这天一早,太子府大门突然打开。
司徒赵潜带着两个随从走了进来,带着皇帝的诏书,前来收缴太子的印绶。
“不行!”北庭王斩钉截铁地道,“哥哥,你无论如何也不能把印绶交出去,一旦交出去,你就真的什么都不是了,成了人人都可宰割的羔羊!”
众府臣也在劝太子。
邹宇跪在太子面前,苦谏道:“殿下,千万不能把印绶交出去啊!一交出去,就……就什么都没了啊!殿下,您要三思啊!”
太子犹豫不决,垂泪道:“交出去又何妨,这样做反而证明了我的清白,天下所有人都会知道我李明成是一个无半点异心的皇太子。”
邹宇无奈地道:“殿下你还不明白吗,现在已经不是异心不异心的问题,而是你死我话的杀戮啊!”
太子抬起头,仰天叹道:“即便如此,她又能真的杀我吗,我可是她的亲弟弟,最多把我贬为一诸侯王罢了。说实话,我也早就厌倦了这这种生活,我很想找一个清静点的地方,带着家人,安心过日子。”
说完,便将印绶交给司徒赵潜。
不料,邹宇突然飞身而起,一把夺过印绶,抱在怀中痛哭道:“殿下你别糊涂啊,城外三军早已集结完毕,只待您一声令下,便可攻进城来。希望您给我一点时间,待我率王府精锐杀出重围,将命令传给三军,领他们进城,攻入禁宫,清君侧,铲除公主一党,一切都都大有希望。”
司徒赵潜闻言,不禁勃然大怒:“邹宇,你这话分明是要造反,你不怕掉脑袋吗!”
邹宇二话不说,抬起一脚便将赵潜狠狠地踹翻在地,啐道:“狗东西,你也配说‘造反’二字么!”
“够了,”太子默然道,打断了二人,“不要再胡说八道了。本王心意已决,印绶拿去就拿去吧……”
赵潜起身,掸了掸身上的尘土,接着一把从邹宇怀中抢过印绶,冷眼瞪了他一眼,便起身离去,离开了太子府。
邹宇呆呆地愣在原地,血泪俱下,低头痛哭。
至此,没了印绶,太子所有权力便荡然无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