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氏打开房门,一股清新的空气,立刻迎面扑来。
但源氏却没有功夫去品味,因为他的面前已站着两个人,两个他从未见过的人。
左边的这人是个胖子,个子不高,年纪十五六左右,据他自己说,他名叫王重阳,别人经常叫他为“胖子”,他是江都府本地人。右边的这人是个瘦子,个子比这胖子还要矮那么一点,年纪也是十五六上下,贼眉鼠眼的,一副手脚麻利、脑袋机灵的样子,他的名字叫鸡蛋。要说为何叫这个“鸡蛋”名字,只因他自幼是个孤儿,无亲无朋,无名无姓,流落在江都街头,为了填饱肚子,经常偷人家的鸡蛋吃,渐渐地就得到了这个诨号。
胖子和鸡蛋都是江都城有名的赖皮少年,也许是有几分天分,在街头混的这些年,他们竟自发琢磨出一些看家本领来,例如胖子的“抗揍之术”、鸡蛋的“抱头鼠窜之法”……
要说,此时此刻,他们俩为何会出现在毕正飞的府上、出现在源氏的面前,那还要从一年前说起。
却说一年前的那日午后,在繁华热闹的江都城大街一旁,胖子一人蹲坐在街边的巷子口,愁眉苦脸地叹着气,正为午饭而发愁。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又会同以往一样,午饭晚吃,晚饭明吃。
正当他心灰意冷时,一辆华丽的马车缓缓从他面前驶过,从巷道拐进大街。
胖子立刻打起了精神,紧盯着这辆马车,他知道这辆马车可不简单,不仅仅是因为它外表奢华迷人,更重要的是它出自江都第一富豪钱库钱老头的府院。
作为赖皮,他早就想对钱老头出手了,他十分想知道钱库的钱库里究竟有多少钱。
可是,钱府那些凶神恶煞的护卫,却让他心惊胆战,他自知一旦被捉住,即便再能抗揍也必会被打个半死,于是只得望而却步,就此打消了潜入钱府偷盗的念头。
失望之余,猛然听说,钱老头的爱子得了重病,钱老头在四处寻医问药的同时,为了给儿子积点福,一改往日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形象,经常故意向大街上扔钱,救济穷人。
胖子知道这件事后欣喜万分,日夜守在钱府不远的巷子口,只待有朝一日能碰上钱老头大发慈悲。
这不,眼下当这辆马车从胖子面前驶过时,一个钱袋便从车厢里飞来出来,掉落在他的面前。
胖子激动地要死,眼睛里直冒光,忙飞奔去捡那钱袋。
就在这时,他的背后忽然出来一个男子的声音:“见者有份,不许独吞!”
胖子拿起钱袋,转过身,接着就看到了一个衣冠楚楚、道貌岸然的男子站在了他的面前。
见有人想分一杯羹,胖子自然是一万个不愿意的,于是便道:“那不行,这是人家钱老先生专门接济我的,又不是给你的,凭什么要和你分!”
男子呵呵一笑,接着威胁道:“你要是不分给我,那我就喊你偷我的钱,然后把你告到官府,反正也没人会相信你这个赖皮少年,到那时,你既拿不到一分钱,还得挨上一顿打!”
胖子闻言,又急又气,本来还以为是走了狗屎运,捡到了一袋钱,谁知还没高兴多久,就又踩上了一泡真正的狗屎。
“看你也是面色饥黄的,一定是饿坏了吧,我也不为难你,这钱就四六开吧,你六我四,拿着你的那份赶紧去买些吃的吧,怎么样?”男子阴险地笑道。
胖子两手紧紧地攥紧钱袋,心里一万个不情愿,身为赖皮,他还是第一次遇见比他还要赖皮的人。
“你要是不答应,我现在就去喊人了。”男子立刻变了脸色,语气沉沉地道。
胖子一时害怕,只想转身溜掉,但一见这男子人高马大的样子,又担心会被抓住,一时犹豫不决。
就在这时,两人的身后,又传来一个人的声音:“见者有份,不许独吞!”
二人几乎同时转过身,向那人看去。
一个少年站在两人面前,他就是鸡蛋,胖子的死党。
见到鸡蛋来,胖子刚才还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暗暗松了一口气。
他知道,只要鸡蛋来,就一定有法子把这袋钱完全拿到手。
只见鸡蛋走到二人面前,指着胖子手中的这袋钱,说道:“不好意思,这袋钱我也见到了,你们俩不能独吞,必须也得分我一份!”
男子当即厉声道:“哪来的臭小子,大爷的钱你也想分?快给我滚,不然,小心挨揍!”说着,就朝着鸡蛋晃了晃拳头。
鸡蛋也不怕,挺直腰板道:“好大的口气,在江都城第一神偷面前,也只有你敢这么撒野了。”
男子闻言,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江都城第一神偷?”
“怎么了,害怕了?”胖子站在鸡蛋一旁,笑道。
男子弯着腰,笑了老半天,方才挥了挥手:“你要是江都城第一神偷,那我是谁?”
“你?”胖子和鸡蛋同时问道,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男子收住笑容,站直了身子,缓缓道:“我才是真正的江都城第一神偷-----方老七!”
“方老七?!”胖子和鸡蛋惊呼,随即脸色一变,“没听说过……即便你真的是方老七,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就这点钱,也能入得了神偷的法眼?”
男子苦笑,心中似有难言之隐,犹豫了片刻,他没有回答他们这个问题,而是指着这袋钱道:“废话少说,这袋钱四六开,我四,剩下的六你们俩去分,不然小心吃拳头、挨官司!”
只见鸡蛋从胖子手里接过那袋钱,双手捧着,递到方老七面前,恭敬地道:“如果你真的是江都城第一神偷,那我们甘愿把这袋钱都给你,只要你愿意收我们为徒!”
胖子听闻,立刻心急,眼睛瞪着鸡蛋,嘀咕道:“你怎么把钱都给他了呀?”
鸡蛋只是微笑,并不理会胖子。
方老七又疑又喜,故作深沉地思考片刻,接着就忍不住一把接过钱袋。
就在他从鸡蛋手中接过钱袋的这一刻,两人几乎同时使出十八般本领来,进行了一场属于赌徒的博弈。
眨眼功夫未到,这场博弈,便戛然而止,就此结束。
方老七钱袋到手,立刻塞进腰包,然后道:“可以,我可以收你们为徒,这样吧,明日还是这个时候,也还是在这个地方,你们俩在这等我,我正式收你们为徒。”
“好的,那我们提前先叫您一声‘师父’了。”鸡蛋恭敬地道。
“嗯。”方老七点了点头,接着,就转过身一脸阴笑地离开了。
见那男子揣着钱袋走掉,胖子顿感无比失落,埋怨鸡蛋道:“你怎么那么傻啊,真的就信他是神偷,他明天会来收我们为徒?还把一袋钱都给了他,好歹留一点给自己啊……”
鸡蛋神秘地笑了笑,拍了拍胖子的肩膀:“没关系的。”
胖子伤心道:“没关系?你说的倒轻巧,那可是我苦等了半个月,喝了不知道多少的西北风,才盼来的!”
鸡蛋平静地道:“方老七的确是个高手,刚才我把钱袋交给他的一瞬间,我们就已交手。只不过,他想不到的是,我给他的是假钱,我身上藏的还是假钱,他把我身上的假钱当作真钱给偷走了。”
胖子立刻喜悦:“可以啊,你这本领越来越厉害啦,竟把神偷都晃过了!”接着,满是期待地看向鸡蛋,“那真正的钱呢,快拿出来,我们一起分!五五开!”
谁知鸡蛋竟摊了摊手:“我没有钱,钱不在我身上。”
“不在你身上?”胖子脸色立刻沉了下来,紧盯着鸡蛋看了半晌,心生怀疑,片刻之后才缓缓道,“你不会是想要独吞了这些钱吧……”
“咚!”地一声,鸡蛋生气地敲了一下胖子的脑袋,“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是那种自私的人吗?!”
胖子忙笑,不好意思地道:“对……对不起……那你把钱藏哪了?”
鸡蛋于是道:“你听没听过‘最危险的地方,往往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胖子兴奋,但是却想不出哪里是最危险的地方。
在胖子的再三苦问之后,鸡蛋终于小声道:“方老七绝不会想到,我把真钱就藏在他自己的身上,即便他是个神偷,他永远也偷不自己的东西。”
胖子惊讶,随即心奋地道:“那他不会觉察到吗,毕竟一袋真钱一袋假钱?”
鸡蛋轻轻一笑:“当然会,但是没关系。本来,我只是想把钱暂时在他身上藏一下,待他把假钱偷走之后,我再把真钱取回来,但是在这个过程中,我发现了一件更有意思的事。”
“什么事?”
“他身上有件更值钱的宝贝。”说着,鸡蛋缓缓从怀中掏出一个更加鼓鼓囊囊的钱袋来,递到胖子面前。
胖子兴奋地不行,激动地道:“你可真行!我江都城第一勇士愿奉你为最强!”
鸡蛋一笑,指着钱袋,接着说道:“惊喜还在后面。”说着,缓缓解开钱袋,里面竟是璀璨闪光的宝石
这下胖子身子不动了,面无表情,眼神直勾勾地瞪着那袋宝石,噎住了似的,好半天之后,才缓过来,接着一把抱住鸡蛋,激动地痛哭流涕,支吾着半天,才吐出几个清晰的字来:“我……我们终……终于可……可以……翻……翻身了!不……用……再去偷……再去抢……再去要饭了……”
鸡蛋闻言,往日的心酸一齐涌上心来,泪水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抱着胖子痛哭起来。
胖子和鸡蛋不知道,这一切都被坐在远处的一个茶楼里正在喝茶的毕正飞看在了眼里。
这些日子,为了捉拿方老七,毕正飞隐姓埋名,化作神探,跨越六郡,紧紧追寻着他的踪迹,时至今日,已过去三个月,终于在江都城这看似最危险的地方找到了方老七。
当下,他本欲出手,但一时也不知怎的,他竟很期待,这个号称江都城第一神偷的方老七,遇到江都街头最有名的赖皮少年,会擦出怎样的火花。
于是,他便点了杯茶,一边喝茶,一边欣赏着三人的表演。
见到这一神偷方老七被鸡蛋玩弄于股掌之间的这一幕,毕正飞忍不住笑道:“真是想不到,多年的行窃老油子,竟然栽在两个无赖少年手上,真是可笑!”
一时,他再无心去捉方老七,而是把目光停留在这两个少年身上。
一个想法在他心底油然而生。
思忖了片刻,他便下定决心,吩咐身边的一个随从,将这两名少年请到府上,他要好好地在他们身上下功夫,将他们培养成江都府的栋梁之才。
时至今日,胖子鸡蛋二人跟随毕正飞左右,悉心听从他的教诲,他日之后,将会有大用处。
当下,源氏听闻两人的介绍之后,面无表情,只是轻声“哦”了一声,接着便向涂窦的房前走去。
这时,胖子似乎猜到了源氏要去哪,于是道:“殿下,涂姑娘已经走了。”
“走了?”源氏立刻停住脚步,心头一惊,“就她一个人?”
“嗯,”胖子接着道,“今早走的,她让我告诉你,殿下你的身子已无大碍,所以,她就回流云宗了。”
源氏立刻上前,追问道:“她是什么时候走的?”
“大概有半个时辰了。”
源氏闻言,二话不说,当即向外飞奔而去。
大敌压境,城外危机四伏,流云宗与江都府之间又隔着战区,涂窦一个弱女子这个时候回去,简直无异于往火坑里跳。
必须把她追回来!
“殿下……你慢点,等等我们啊!”胖子和鸡蛋一边喊着,一边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