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步惊风刻意贬低。
就她这点能耐,凑步惊风和白亦燃两人跟前确实不够看。江荼也很清楚,即便她能用内力,如今怕是也难在步惊风认真时与他过上十招。
当然,这并不代表江荼就认同他口中这句“世家子弟三脚猫功夫”的评价。
暂且不说原主是不是世家子弟。
三脚猫功夫?三脚猫能一巴掌把树呼断?这样的瘸腿猫请给她来一打谢谢,她养着当保镖。
顶着一张清冷脸的少年,心里惯常带着不靠谱的念头,却又叫人看不出来。
后山的树木在接下来半个月也消耗的极快,直到厨房和后院的柴火累的没地儿放,步惊风逐渐失去嘴欠的理由,江荼这拍树的修炼才停止。
冯老目睹她自开始到结束的全过程,心态已从一开始的兴奋逐渐转向习以为常。
最后提出历练一事的是白亦燃。
“傍晚小七会再去一趟第三堂,如今你恰巧遇上瓶颈,不如同他一道去。你不杀善人,便让小七给你找恶人。”
餐桌上,那碧眸的主人用公筷挑了鱼刺,这才将鱼放入冯老碗中,一如既往地细致。
一旁再度沦为带路工具的步惊风停下扒饭的动作,叹了口气,“这次以后我们可就得回暗庄了,你可得抓住这次机会,不然可有你哭的。”
步惊风和白亦燃其实多数时间都是不在家的。听步惊风说,他们每月都有任务下派,若不是赤鬼之事耽误,他与白亦燃怕是早就离开了。
江荼点头表示知道。
然而这一次去第三堂,却是叫江荼悔恨交加。
夜晚的第三堂依旧人来人往,却更为松散阴森。若说白日里还有人的交谈和争辩,这夜晚,就是实打实的诡异沉静,只剩交错的步伐声。
步惊风与江荼进来后便分开了,江荼四处晃荡,一身斗篷,倒也不怕被人注意。
值得一提的是,那张贴于第三堂最高处的双甲字悬赏似乎变了模样。依旧是赤鬼,恶鬼面具却被只纤手微提,露出下半张线条柔和的面孔。
清瘦的下巴,诡异扬着的笑唇,还有面颊两点朱红分不清是痣还是妆,艳丽惹眼。
一月过去,赤鬼的悬赏依旧未撤下,这样貌却是快要柳暗花明了。
江荼先前对自己身份的猜测攘括赤鬼在内,如今倒是可以把这猜测彻底打消。
因为悬赏上那小字标注的明白:一月前赤鬼出没于昭城,半月前疑似逃往稷州。——而这一整月,她都与冯老在一处。
这一切都说明,赤鬼另有其人。
“等这真面目人尽皆知,这赤鬼就跳不了多久了。”江荼轻喃。
就江荼而言,她是愿意看到赤鬼落网的。毕竟她替这家伙背了那么多锅,要是对方还逍遥自在,这才真的气人。
也不知最后这赤鬼会落到谁手上。
想到这里,她动作微顿,突然抬手从怀中拿出一叠折好的布帛。——这是张明玉的那张悬赏,步惊风一月前所赠。
信物是块玉佩,估计是张明玉贴身带着的,看起来颇为名贵。
任务吧,不交白不交。钱财她也不多要,便按照最初她提过的四六分。
却不料还未走到那交任务的地方,四下人突然快速散开,一抹艳红晃晃悠悠落入她眼底,依旧是墨发披散,眉眼带笑,那双桃花眼在墨扇下勾人魂魄般的妖。
艹。
这什么鬼运气?
段倾摇着折扇入堂,袖中突然一阵异动,漂亮的眼眯了眯,分明饱含笑意,温柔入骨,却无人敢与之对视。
极快的,他的目光落向人群中。
出人意料飞身上前,一把提住其中一人后领,眼底笑意更深。四周人作鸟兽状散,极快的,那一片地方再度自动清场。
“你有点眼熟啊。”
那黑袍人没吭声,身子却是剧烈的颤抖。段倾挑了挑眉,非常有自知之明的认为——这应该不是怕的,是气的。
不过倒是没有以前莽了。
“来还钱的吗?”见人不吭声,他倒也不怕她跑,松了手。
却不想他这一撒手,这人便直接软倒在地,颤颤巍巍从斗篷下拿出钱囊,“饶……饶命……”
那声音还蛮浑厚。
“……”段倾默默后退两步,瞬间拉开距离。
抓错人了。
不过这钱给都给了,自然没有不要的道理。
他果断把人上供的钱袋拎起往后一甩,转身若无其事又迈了几步。段倾身后那几个随从大概都习惯了,理所当然接了塞怀里,丝毫不觉得自己这行为有什么问题。
隐没在人群中的江荼唇角微抽,直接给段倾贴上了强盗标签。又想起自己那天被坑了足足一万八千两,那叫一个心灰意冷。
这人太危险,她还是先跑吧!
因为段倾而往外跑的人并不在少数,江荼参插于其中,可以说泯然于众人之间。
段倾却是若有所思,指尖微微压了压不安分爬入掌心的蛊虫,目光依旧若有若无在四周扫过。
除非蛊虫死,否则被追踪者身上的追魂香会一直存在。而蛊虫若是在未受刺激的情况下发出异动,那只能说明……那身怀异香之人就在附近。
是来还钱的吗?可也没人禀报有人还钱啊?
段倾对江荼的印象还是挺深刻的。——一个胆大妄为的莽小子,长得倒是挺漂亮,就是挺穷的,整坏了他的扇子结果没钱只能赊账。
“如果这小子在附近的话……”他轻笑了声,折扇一收,扇头对向第三堂大门,霸气十足,“派人把所有人拦下来,本庄主要找人。”
他身后的随从快速闪入阴影。
不多时,大门处传来激烈的争吵声,封锁速度显然非常可观。
“你们第三堂什么意思!凭什么拦我们!”
“是啊!凭什么拦我们!”
那些个声音明面镇定,实则恐慌。不少人梗着脖子想要动手,又碍于堂内那人的身份地位,最后只能伸着脖子泼妇一般的叫嚷。
江荼跟着队伍停下,转身看了眼那逐步走近的身影,暗道不妙。
那人漫不经心的声音恰在此时响起,态度同他那艳红长袍一般张扬肆意。
“诸位别急,段某不过是找个人罢了,要不了诸位的命。”他折扇抵了抵自己的下巴,步伐轻稳,不紧不慢。
简直就差将‘嚣张’二字映在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