腥咸的海风迎面吹来,吹散了笼罩在这里的恶臭,让凌夜的鼻子好受了些,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凌夜就厌恶上了这股气息。
如果凌夜就是一个单纯的出生在比尔吉沃特的小孩,或许早就该习惯了吧,混着大海,把自己变成与这里一样的味道,随着时间的推移,就连灵魂也染上这挥之不去的臭味,潮起潮落,带着这身恶臭干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最终失手被人发现,然后朽烂在这片海域。
凌夜和狗子轻巧的在这片垃圾堆里跳来跳去,跳到了船上。
凌夜的脚刚刚碰到船沿,里面便响起一阵粗鲁的咒骂声,
“你狗日的现在才回来,是想饿死老子吗?快滚去做饭!”
这声音沙哑得像是鱼鳍刮在木板上似得,还带着不明所以的嘟囔,仿佛声带都被酒精泡烂了。
凌夜一言不发的走了进去,熟练的拿起挂在船舱上的咸鱼,准备做饭。
这时,一双大手突然搭在了他的肩上,用力的把他翻转过来。如同海带般杂乱披散的头发底下,一双昏黄的眼珠子幽幽的盯着他。
“钱呢?老子的钱呢?”
“没钱,老家伙!”凌夜一把甩开肩上这肮脏不堪的手,冷淡的看着那双昏沉低暗的眼睛。
狗子站在角落里有些紧张的看着这一切,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呵呵,没钱?老子在骗人的时候,你小子连个影都没有,还不知道在哪只鱼怪的肚子里呢。老子大老远就能闻到金币那味,你告诉老子没钱?”
老家伙同样冷冷的看着凌夜,就好像他不是自己的亲儿子,而是一只恶心的海怪一样,仿佛他们散发着同样的恶臭,唯一的价值就是身上哪个部分能卖上一笔好价钱。
在凌夜的印象里,老家伙从来都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唯一的爱好就是赌钱,或许他原来是个佣兵或者帮派成员什么的,但现在他只是个烂赌的老鬼罢了。
这些年来,凌夜眼睁睁的看着他把自己那件光鲜的皮大衣卖了,然后是那块挂在胸口的怀表,之后是一些零零碎碎的值钱的东西,当这些都没了后,就连他总是放在床头寸步不离的火枪和短剑也跟着消失不见,唯一剩下的就只有他这个儿子罢了。
这时凌夜也有了基本的行动能力,在比尔吉沃特,他早早的就学会了一些小技巧,用着成年人的心智靠着坑蒙拐骗堪堪维持着这个家。
可即使凌夜每天都过着担惊受怕的生活,他们也就处于勉强饿不死的地步罢了,每当凌夜有挣到多余的钱,无一例外全部被老家伙拿去了,然后再输在赌场上,无论是几枚铜蛇币,还是那些金灿灿的家伙,全都像是泼出去的海水,离开了凌夜的手里他就再也没有见到它们过,老家伙从未得到过幸运女神的垂青,每一场赌局,他都输得血本无归,最后被人轰出去。
而现在曾今上演过无数次场景它又发生了,凌夜已经厌倦了这样的生活,在阴沟底下,像老鼠一般,跟着垃圾和死尸的生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未见得光明,也看不到出路。
凌夜冷漠的看着眼前暴怒的老家伙,原本已经彻底冰封的心突然有了一丝颤动,在过去,这个小小的船舱里,这一幕无数次的上演着,从一开始凌夜主动拿出来,想维持好这个家,再到抗拒,到最后绞尽脑汁的想办法把钱藏起来。
而今天,或许就是最后一次了,这些年来,抚养他长大的这份恩情已经还得够多了,也是时候离开了。
“钱都在这,拿去吧,老家伙。”凌夜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放弃了与他对视,从袖口递出几块明晃晃的银蛇币来。
这也算是与过去的生活做一个割断吧,从此以后,比尔吉沃特将再也没有那个会讲故事的小混混了。
“等等!”老家伙并没有马上接过钱币,而是突然出声,吓了凌夜一跳。
“今年你六岁了吧,这笔钱你拿去,去英灵殿觉醒。”
老家伙的声音嘶哑低沉,却有一种不容质疑的味道在里面,眼里的浑浊好像忽然褪去几分,露出几分凶狠,就像是终日飘荡在海上的渔夫发现了大块头的值钱货色。
“我...我不去!”这一刻凌夜开始慌乱起来了,自己的谋划似乎轻而易举的就被老家伙识破,就像他藏起来的那些钱一样,无论是放在鞋底,还是挖坑埋下,甚至直接吞入肚子里,老家伙都能轻而易举的发现他把钱藏在了哪里。
这次去觉醒的计划也不无不同,似乎一下子就被老家伙看穿了,凌夜都说不上不对劲的地方在哪,下意识的反对起来。
他忽然有些看不透老家伙了,他究竟只是一个烂赌的老鬼,还是刻意为之?
老家伙突然裂开嘴来,难看的老黑牙就这么露到了凌夜的眼前,凌夜弄不清楚老家伙是不是在笑,平日这张脸上总是充满着麻木与暗沉,也不会有任何开心的事情会发生在他的身上。
可是,看到凌夜极力反对,他好像真的开心了起来,凌夜发誓这是他第一次在老家伙身上看到笑容,一个诡异而满足的笑容。
“老子叫你去你就去,别忘了比尔吉沃特的规矩!”那张肮脏的大手直接拎着凌夜的衣领,硬生生的把他从地面提了起来,再死死的盯着凌夜那双慌乱的眼睛。
“如果你忘了,那老子就好好提醒你一下,比尔吉沃特的规矩就是——谁是老大,谁就是规矩!”
“碰!”凌夜被狠狠的摔在船底,让整个船都跟着晃荡了起来。
他缓缓的站起身,恶狠狠的看着眼前的老家伙,用手摸了摸被勒得通红的脖子。
“去就去!老家伙你可别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