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咏梅怒视着那远去的魔君,一时心中百般焦灼,火红的双眼再次落下了酸楚的泪。
我的隐儿你又在哪里呢?
她无力去追究那些恩怨情仇了,她想的只是尽快找到自己孩子的下落,是死是活,这才是她最为关心的。
那血迹斑斑的字又在她脑海再次浮现。
“贤妻咏梅,望悉心抚养吾儿,养其成人,勿忘父仇。”
她肃然起身,却不知道自己又该何去何从,天下哪里还有我的地方呢?
现在她感觉几乎一无所有,悲痛欲绝了。
她下意识想再次回令狐老宅,那里有她今生最幸福的时光,也有最痛彻的一夜。
安土重迁,不到万不得已谁想离去,她还是决定再次回去。
贾咏梅宛然一个木偶,面色冰冷,眼神呆滞,回家的路变得那么漫长。
似乎今生最漫长的一次挣扎,一段路程。
恍惚之中抬起了头,眼前正是令狐老宅,她又回到了这个熟悉的家了。
贾咏梅心里那一丝悲凄,全都刻写在了木然的脸上。
她迈出了沉重的步子,缓缓地向屋里走去,顿时她感到一阵晕眩,似乎脚步不受自己支配了。
她迷离的双眼环顾四周,一切都没有改变,只是那板门上凄然血红的几行字。
像一颗颗干瘪了的心脏。
这里熟悉的一切陡然间变得陌生了,“这是在哪里呢?隐儿,我的孩子,义哥,我的丈夫,你们在哪里呢?”
贾咏梅颓废地斜倚在门板上,内心极力呼喊着亲人的名字,两眼无光无彩。
双手无力的抚摸着那斑斑血迹,已经干了。
她用冰凉的手来感受丈夫留下的余温,一时百般无奈,百感交集之下。
她颓然坐下了,孤单,凄凉,落寞……
全都袭上了心头,眼前一花,她又似乎看到了那在魔火中焚烧着的丈夫。
她的双手触摸到了那一把漆黑苍拙的剑,一股凉意传递了过来,她潸然闭上了双眼。
贾咏梅又看到了丈夫,正在那烈火之中,伸出一只红芒爆闪的手,向她抓来。
“咏梅!我来接你了,我们死也要在一起!”
贾咏梅木然了,她呆呆地看着那魔火将他淹没,自己却没有一点力气,想一把拉住他,可是他逐渐被魔火吞噬了。
她缓缓的,横起了剑,感到脖子一阵冰凉,这是多么舒服的感觉。
她已经将那剑架到了自己的脖子上,只要一抹,便香消玉散了。
“你有孩子吗?”
一个苍老悠远的声音响起,贾咏梅眸子一亮,赶忙巡视四周,握剑成警戒状,可是良久没有发现任何异动。
她发现似乎这声音,是在脑海中突然回荡,传音之人何等功力,直接传到了灵海之中。
“谁?出来!”
贾咏梅艰难地站起身,双手握剑,手捏剑诀,择时而动。
“你终究还是怕死,既然这么爱孩子,为何要自寻短见呢?”
贾咏梅瞬间感到灵魂一阵震荡,一句比一句来得有力道,句句珠玑,字字钻心,声声入魂。
不由得身体一个趔趄,原来这个声音完全没有方向,不是从院外,不是从房间,不是从地下,似乎是从天上传来。
“你的孩子没死,此子福缘深厚,命运自有安排!且到中南山去安身吧!”
说完,贾咏梅便感觉自己身体一轻,完全没有力气说话回击了。
贾咏梅只感到眼前一黑,头脑一片空白,茫茫雾气萦绕之中,感觉身子一轻。
这是死了吗?
此刻,眼前赫然出现了一位童颜鹤发,仙风道骨的老翁,一身青色道袍无风自飘。
不对,虽是满头白发,但相貌却是二十多年轻人模样。
脸上没有时间的沟壑,只见他拄拐于云端,轻捋胡须,精气神十足,全然一派神仙样貌。
此时,正笑盈盈微微向她点头示意。
随后,只见他手中凭空出现了一根麻绳系着的葫芦状物什,葫芦整体寸长而已,看上去古朴无华,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但是在老翁手中,却显得卓尔不凡,一看就不是俗物。
只见一道金光闪过,那物什便飞射而去,从天上射向了人间。
那白发翁点头会意,像是完成了一件大事似的,满意的笑了笑。
“我且送你孩子一块护身符,也就是你丈夫给你的护身符。
此等俗物祸福相依,你且随其天地缘分。
凡事自有因果,不必过于在乎,
哈哈……”
说完,便见金光一闪,云端化为乌有。
突然,贾咏梅感到头痛欲裂,一阵清风徐来。
吹起了她两鬓凌乱的发丝,墨乌飘飞。
夹杂着一阵小孩的吧唧声,那么入心入耳,刺痛慈母的神经。
贾咏梅握紧手中的剑,顿时从迷糊中跳将起来,回想起刚刚脑海中浮现的奇景。
再想起刚刚拔剑自刎的那幕,她才意识到自己方才何等愚蠢了。
自己又怎么对得起死去的丈夫呢?
我的孩子?
“孩子?孩子!我的孩子!!!”
她拾起了手中的剑,用尽最后一股气力,使出“风飘雪”。
身轻如云一般地飘到了里屋,向那声音寻去。
眼前一道灰色影子弹窗而出,贾咏梅正欲随后随后追击,却发现腿软无力,一头栽倒在地。
突然听到一阵小孩熟睡的呓语声,是那么的熟悉,那么的撩人神魂。
“娘亲,父亲怎么还不见回来呢?”
贾咏梅一愣,心头一痛,扑了上去。
“孩子啊!我的隐儿……你怎么这么命苦啊!?”
眼泪再次决堤,一把抱起熟睡的孩子。
令狐隐感觉一阵生痛,“娘亲!您哭什么呢?”
眨巴着眼睛,望着满脸泪痕的贾咏梅,这哭相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因为这是第一次看到娘亲这般伤心欲绝!
贾咏梅伸出了慈母的双手,母性瞬间爆发开来,一时悔恨交加。
说不出的喜悦和酸楚,两行辛酸泪又破颜而落,一时说不出百般滋味。
让这个母亲哭得像一个孩子,低声凝噎抽泣,场面惨不忍睹。
然而这孩子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自己屋里呢?
昨晚确定没有看错,隐儿不在床上,还有几滴血迹。
院里和家里的尸体已然不见了,毁尸灭迹一向是魔教的风俗。
血迹也有人有意打扫过,家中什物似乎有人动过,但是都归还了原样。
莫非有高人相救,还是另有歹人从中作祟呢?
此刻,她断然不会再推想是慕容御熙了。
因为她从他的眼睛中,已经找到了答案。
除了萧瑟和忧伤外,便再没有其他可以捕捉的信息了。
可是仔细看看这怀中的孩子,那不是隐儿,又会是谁呢?
朝夕相伴,未曾有一刻离开过母亲的爱怀,眯着眼也能认出是自己的孩子。
见孩子傻愣愣地望着自己,孩子还在,顿时破涕为笑,贾咏梅心中感到一丝欣慰。
当前,哪还有那么多的心思去追究掠走孩子的人到底是谁?
她唯一想的就是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不再牵扯这些令人伤痛的江湖之事。
贾咏梅抱了抱孩子,准备收拾家中细软之物,不知魔教众人可否给母子留了糊口的钱币。
“叮……”
发现床边一口袋金属碰撞之声,打开一看,全是灵币、金银之类的细软之物,里边放了一张字条。
“好生抚养成人,切勿寻仇觅恨。”
几个字遒劲有力,似曾相识的感觉,断然不是令狐义的字。
贾咏梅疑惑不解,这到底是哪位恩人啊!
门板上的血痕是令狐义的字迹,她基本可以肯定。
而这字迹,一时想不起是谁的,但字里行间都透露出一股正义凛然之气。
一派仙家道骨隐然可见……
贾咏梅又打开床头柜子,发现里边家存细软之物尽在,一时心中就放松了些许,这至少以后母子短期生活是有了着落。
但是此处,断然不是久留之地了,贾咏梅提着布袋,拉着孩子。
望了望房里的什物摆设,又摸了摸曾经用过一切,哪一样不是自己和丈夫日积月累积攒下来的家业啊!
现今,这一切都不得不抛开了,钱财乃身外之物。
按照那仙音指示,把儿子抚养成人,活着才是当下最要紧的事。
思谋不久,三步并作两步,直奔门外。
一股腥风袭来,全院阴气弥漫。
“叮——”
一把飞刀豁然出现在门板上,贾咏梅警觉地望着四周,她一点安全感也没有。
打开到尾的字条,一看,“速逃!有人跟踪,我为你断后!”
这字条极简,但是字字值千金。
要想逃出魔道魔爪,必须甩开这些人,是当前最有必要的事。
贾咏梅从怀里取出一个药瓶,紫红紫红的,一抖一颗晶红的丹药出现在手中。
她犹豫了片刻,眼神流露出狠色,一口吞服了这颗丹药。
只见贾玉梅整个人元力外溢,顿时散发出强大的气势。
只见荧光萦绕,她抱起孩子,背上布袋,脚下瞬间生风。
只一阵烟,人已然消失在了月弓山深处。
原来这是一颗急速提升修为,尤其对增速大有裨益的丹药,乃是紫霞门独门秘药“神行丹”。
其药效过猛,虽然可一天之内短时提速不少。
但是副作用也在明显不过,不仅修为亏损,而且寿元大减。
这种逆天药物,又岂是没有代价的呢?
此时,贾咏梅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全力在山林间腾飞奔跑,幻影重重。
她现在的伤势未恢复,修为虽然是灵寂期,但仅用于轻功层面。
对于御剑飞行,高空更易暴露。
这些年嫁人生子,或多或少荒废了修行。
令狐隐不知不觉睡了,孩子乖巧地被抱在怀里,一声不吭,很快就离开了魔枫山脉,一直朝东来到了更为雄伟壮观的中南山。
何处安身呢?
这是他们目前最要紧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