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笙做了很多年的梦,永远都是一层不变的场景
梦里的地方总是燕宅,那时候她还小,也不叫陆云笙,她叫燕云。她是家里的独女,陆爹任徐州刺史,她娘呢在她很小的时候去世了。
从小被爹养大的小女儿,每天就对各种朝堂上乱七八糟的事感兴趣,比如今天谁被弹劾了,原因是在青楼酒肆宿醉,陆云笙可以端着茶水听得津津有味。
陆爹无奈,只得早早打发女儿去跟着琴痴师父学琴。
琴痴师父喜欢四海云游,陆云笙也跟着常年不在徐州,也是因为这样后来才避开了那场灭门之祸。
陆爹说过,要她好好学琴,以后像师父一样名扬天下。
最后一次离家时爹跟她说过什么,陆云笙后来已经记不清了。直到她再回去的时候,她却再也忘不了那天看见的。
陆云笙踏进夏府的大门,看见的全是冰冷的尸体,和奄奄一息的父亲,她慌了。
“爹!”陆云笙忍不住哭出了声。
陆爹抬起满是血污的手,想摸摸女儿的头,又犹豫地放下。
“云儿,以后爹是不能陪着你了,你一定要,好好的,保护好自己。”陆爹眼里的生气正在慢慢消失,可是他还放不下自己的女儿,“小心,玥王,匣子。”
“玥王......”陆爹终于还是舍不得,伸出手,缓缓向女儿的脸伸去。只是手指在即将碰到陆云笙时,那双沾满血污的手却陡然垂了下去。
“爹。”陆云笙愣愣的唤了一声,没有人回应她。
“爹!”陆云笙忍不住大声叫到。
“大人,还有活口。”陆云笙的声音惊动了黑衣人。
听见不远处传来的声音时,陆云笙心头紧紧一跳,也顾不得其他,当时满脑子想的是不要被人抓住,于是转身就跑。
她了解燕府的地形,即使是这样,有一两次也险些在府里被抓到。
直到掉进水里的那一刻,那种窒息的感觉,陆云笙记忆深刻。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陆云笙心里充满了不甘。匣子,玥王,如果她还能活着,她一定会查明真相亲自报仇。
不,燕家只剩下她了,就算她不能报仇,她也要活下去,必须活下去。
“姑娘,姑娘,你醒醒。”耳边传来了呼唤声,姑娘?是在叫她吗?她有些费里德挣脱了梦魇,才睁开了眼。
陆云笙一睁开眼,才发现自己是躺在一辆马车内,面前还有一个长相清秀的姑娘,不过很陌生。
她微微张口,发现声音有些沙哑:“这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
陆云笙似乎是躺久了,有些不舒服,想坐起来还有些吃力,那个姑娘扶了她一下,然后说:“你昏倒在路边,我家小姐经过救了你。”
“小姐?”她只记得,她在林子里绕了一夜,天刚亮的时候才走出去。
“对啊,我家小姐正是苏丞相的女儿,我们刚好从祖宅回京城就见你躺在路边上了。”女子一个人自顾自地说着:“原以为你是个俊俏的公子,不曾想是个姑娘。”
这么巧,也是去京城的。还有丞相府小姐,岂不是和丞相苏怀有关系,想不到自己还没有到京城,就能和丞相府扯上关系,这对她来说不是正好么。
“那我得当面向你家小姐道谢啊!”陆云笙作势要起身,晓萝连忙拦住她:“别别别,我叫晓萝,是我家小姐的贴身侍女,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找我家小姐就是了。”
“你可千万呆好了啊!”说着就掀起车帘出去了。
待晓萝走了以后,陆云笙打量了一下车内,又想起晓萝刚刚说的话。
苏丞相,苏怀,玥王的第一拥护者,只要和苏怀能搭上关系,她离玥王的距离自然也能拉近。
当然爹死前最后提到的人就是玥王,燕府灭门和玥王一定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还有那个匣子,也是个关键之物,只是陆云笙不知道所谓的匣子是什么样,在哪里,甚至也不知道是否已经落入那些黑衣人的手里。
她还记得追杀她的黑衣人中,有一个人当年是穿着官靴的,让她明白幕后之人一定是位高权重。
她爹身为徐州刺史,刺史府一夜之间被灭门,这么大的事按理说会引起很大的动静,可是陆云笙逃亡的那些日子,却连一丝消息也没有听到,想必是使了什么手段压了下来。
陆云笙恨,那么多条人命,还有她爹,凭什么死了那么多人,就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玥王党羽众多,苏怀就是其中之一,还是最得玥王信任的人,所以苏怀就是最接近玥王的那个人,如果这件事和玥王有关,当年的仇她一定要亲自报。
看来这也是机缘,她没被别人救去,偏偏被丞相府小姐救了。
陆云笙正在兀自思考时,马车的帘子被撩起一角,一个女子先是探了头进来,然后她整个人跟着进来了。
进来的女子生的明眸皓齿,衣着不凡,不难猜出这位应该就是晓萝口中的丞相府小姐。
猜到苏虞的身份后,陆云笙就要起身向她拜谢。见状,苏虞上前扶住她说:“别,你刚醒,身体还虚,要感谢的话坐着说就行。”
陆云笙不着痕迹的看了苏虞一眼,看来这位苏小姐待人很亲和,是个很好相与的人。
苏虞扶着陆云笙又坐好,自己也跟着坐下,然后掀开帘子的一角,招呼外面的晓萝进来,晓萝赶快进来服侍。
三个人坐在马车内,好在马车里空间很大,三个人坐着也完全不挤。
“这位就是我家小姐。”晓萝递给陆云笙一个人水壶,“来,你先喝点水。”
“我叫苏虞。”苏虞冲着陆云笙笑道。
“苏小姐好,我叫陆云笙。”陆云笙喝了口水润润喉咙继续说,“路上遇到一路商队,本来是同行的,不曾想半路遇上山贼同商队走散了。”
然后苏虞又问了她一些问题,主动和陆云笙聊了起来。
当听到陆云笙说她爹已经去世了,这次是到京城寻找一个亲戚,苏虞不由地替他惋惜。倒是陆云笙很看得开的样子:“我爹去世时,走的很安静,这也挺好的不是。”
确实,人这一辈子总有走到头的时候。
陆云笙不甚在意地摆摆手:“不说这个了,我们说点别的吧。”
于是很快又换了一个话题聊。
聊了不久,陆云笙面色有些为难,似乎有话要说。苏虞看出来了,让她有什么难处尽管说。
“哎!”陆云笙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苏小姐能不能收留我。”
苏虞朝她笑道:“我还以为什么事,自然可以啊。”
陆云笙眸子一亮,面上带了一丝喜色:“那谢谢苏小姐了。”
“那你之后怎么办呢,你还要寻你家亲戚?”苏虞颇为她着想,还记得她要找亲戚这事。
“这,其实我爹只是想我有个安身之处,有没有寻到我那个亲戚也不重要。”陆云笙向她解释了一番。
“那好,你就先随我回府吧,你亲戚的消息我叫人帮你打听打听。”苏虞倒是很体贴,想着帮她找人。
“嗯。”陆云笙高兴地应道。
“那你就在这车上歇息,我去另一辆马车上。”苏虞想着陆云笙刚醒来,应该让她多休息休息,也就不打扰她,准备离开。
下车前,苏虞回头又看了一下陆云笙。见苏虞又回头看她,陆云笙朝她露出一个明艳的笑容。
苏虞那一瞬间,只觉得很惊艳,聂宁自诩京城第一美人,和陆云笙一比,大概也不过如此。
等苏虞和晓萝都离开了,陆云笙才收敛笑容,露出些许疲惫之色,懒洋洋地靠在车厢上休息。
陆云笙心里已经开始盘算了,玥王,就算不是幕后黑手,肯定也和灭府之事脱不了干系。所以不论是苏怀还是玥王,陆云笙都不能自报身份,那些人她都不信任。
至于能信任的人,这样的人,她暂时可能找不到。毕竟玥王的党羽,明里有那些,暗地里藏的她就不知道了。
她如果在在丞相府,保不准她能打听到一些消息。
三日后,一行人到达京城。
晓萝这几日一直同她乘坐一辆马车,此时正抓着陆云笙说个不停。
陆云笙长得好看不说,性子更是好的没话说,也不嫌晓萝话多说的烦。
她就那样耐心听晓萝说,偶尔报以微笑。就气质来说,陆云笙不像那些平民百姓家的女子,反而很像大户人家的小姐。
毕竟这些年陆云笙在青楼里学到的可不少,她或许也要感谢楼里的妈妈,她也教了她不少东西。
“我和你说,你是第一次来京城,京城很大,往后有时间我可以带你出来转转。”晓萝是挺喜欢她的,所以连带着这几日一有事没事都会拉着她说很多东西。
讲着讲着,晓萝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一脸兴奋,“等会到丞相府,你跟我走。”
结合晓萝这些日子讲的丰功伟绩,陆云笙不由想到她又想搞事情。
“你想做什么?”陆云笙有点无奈,不知道晓萝打的什么鬼主意。
“哎,没什么,我带你去摘水果啊。”晓萝这么说,可真的只是单纯摘水果吗。
经过这两日和晓萝的相处,她从晓萝那里知道,原来晓萝的娘自小便伺候苏虞的母亲,两人主仆情深。
后来晓萝的娘嫁了人,生了孩子不久后遇到祸事,晓萝不得已被托付给苏虞的母亲抚养。
苏虞的母亲自小待晓萝就很好,只是苏虞母亲去世早,晓萝倒是与苏虞一起长大,两人之间的感情很深,不像一般主仆,更像是亲姐妹。
因着晓萝与苏虞这样的关系,在丞相府晓萝更是撒开脚丫子到处跑。一来二去晓萝胆子便有些大起来了,只要不在府中闯大祸,顶多就会挨几句骂,也不会受什么罚,反正有苏虞给他撑腰咧。
晓萝确实被苏虞惯出来些调皮性子,这次不知道要拉她去干什么事,左右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