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一个人是一件多么惊人的事。遇见那个人,就意味着他会带着过去,现在,还有他的未来,还有他那轻易就会破碎掉的,或者曾经四分五裂过的心,来到你的身边。
那天我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有个人背着我不停地往前跑。他的脸很模糊,我看不清他的脸。林星在一旁拼命地跟着跑,边跑边哭。她真想伸手擦擦林星脸上的泪水,告诉她自己没事。但是那个人跑得太快了,他背着我,似乎是要跑向时间的尽头。我多想自己永远都不要醒来,我真想去看看时间的尽头。
当我醒来的时候,看到林星守在自己的身边。我轻轻地碰碰她的手指,“阿姨,阿姨,周伊醒了。”林星激动得冲出房门,大叫着。然后,我看到爸爸妈妈急急忙忙地跑进来,妈妈的眼睛红红的,爸爸应该又要数落我了。
“怎么回事呀,你这孩子,你知道你妈妈有多担心吗?”“叔叔,你别怪周伊了,是我非要拉着她去的。”林星急忙解释道。“你不能少说两句吗?孩子没事就好。”熟悉的感觉,家的感觉,每次即使我犯错让父母担心,爸妈做出的反应,这样熟悉的对话也总是让我安心。“你好好躺着,我跟你爸去超市给你买点吃的啊。”爸妈出门之后,林星一个巴掌拍在我的头上。
“啊,疼!我.....我怎么会在这啊。”我向四周张望着,“我怎么躺在医院里了。”
“你掉水里了,周伊,你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林星过来捏捏我的脸。
“为什么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我.....”关于那一段的记忆,我为什么一点点也想不起来了。
“姚溪你还记得吗?”林星小声说。
“姚溪.....是姚溪.....“
周伊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姚溪的脸,那张模糊的脸,那个高挺的背影,真的,是姚溪吗?周伊突然觉得有一丝愧疚,曾经因为自己的无知所犯下的错误对她造成的伤害。那个叫姚溪的女孩子,突然让她心疼。人这一生犯过许多错误,也会伤害很多人,但我们不以为然。我们从不为别人的痛苦买单。
周伊刚上小学的时候,周围总是围着许多小朋友。她们嚷嚷着要和周伊坐同桌,因为周伊的妈妈疼爱小女儿,总是会给她准备很多吃的放在背包里。周伊不喜欢吃零食,她总是把书包里的零食分给她的同桌,所以做周伊的同桌就如同拥有了一个移动的小卖部,那时周伊几乎就是全班女生手里的香饽饽。2007年12月,那年的C市异常地冷,大雪紧连着下了几天几夜也没有停。就是那一天,姚溪的出现打破了周伊原本快乐的童年。周五是周伊值日,那天放学值完日,周伊是最后一个离开教室的。她锁好门,空荡荡地校园里安静得有些可怕。周伊不自觉地加快脚步,就在这时,她似乎听到有女生呻吟的声音。声音好像是从楼上传来的,周伊小心翼翼地走上去,伸出头去张望。紧接着她惊讶地捂住自己的嘴巴,加快脚步跑下楼。惊慌失措的她一路跑到校门口才停下来,手足无措地站在学校门口,这时学校的保安叔叔看到了她,“快走吧学生,我要关门了。”“可是...”周伊望着教学楼的方向,仍然选择了沉默地走开。
下完雪的星期一,周伊又一次迟到了。隔着老远,也能听到教导主任在训话。她索性悄悄地避开广场上乌泱泱地人群,转身从学校外围的围墙爬了进来。翻过围墙,便是周伊年级所在的教学楼。周伊走进教室的时候,看到姚溪坐在座位上,眼睛望着窗外乌泱泱地人群抑或是其他地方,她并没发现周伊的到来。她桌上的笔记本摊开着,这让周伊忍不住看过去。没过多久,操场上响起了运动员进行曲,人群开始浮动,乌泱泱地人群开始向教学楼涌来。突如其来的吵闹声让姚溪的思绪从远方转移过来,她回头看到周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在了自己身边,她的手里拿着的那本本子正是自己的日记本。姚溪的情绪突然失控,她一把把本子抢过来“不知道不能随便看别人的东西吗?”她努力地控制着自己,但她却终究是个孩子,愤怒的眼神里还带着涌出来的眼泪。她还想说点什么,但眼神对上周伊的脸时,她看到周伊哭红的眼睛和满是泪水的脸。她欲言又止,然后默默地把日记本放进书包里。那一整天,周伊都沉浸在无尽的悲伤和自责中。她看到了姚溪日记本上的内容,“我真讨厌她们,总有一天我不会让任何人有机会欺负我的!”原来,那天周伊看到的被欺负的女生,是姚溪。她突然有些自责自己那天的视而不见,但她也为自己看到姚溪心里的秘密而感到悲伤。她看到她所不能看见的东西—姚溪的心,那颗孤独封闭的心赤裸裸地暴露在她面前。她看着书包里还没来得及送出去的那瓶酸奶,心里一阵一阵地难过。最终,每周一次换座位的班级惯例将周伊和姚溪分开了。但每次看着姚溪的背影,周伊总想跟她说声对不起,但等到学期结束,姚溪也没有和周伊说过一句话。当下个学期开学,周伊满怀期待地在教室里寻找姚溪时,却再也没有见到过姚溪。周伊身边的那个空座位,也在几天后就有了新的主人。姚溪好像从未出现过一样,没有人再去谈论她,她就这样消失在周伊的生活里。她就像一只来自远方的伯劳鸟,永远形单影只地飞翔,永远不会在某地停留太久。
“姚溪,她回来了吗?”我看向林星,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有点害怕再次见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