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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新生活开始啦

直到第二天,安妮依然不知道,她已经被认可留在绿山墙农舍了。上午,马瑞拉交给了安妮许多活计,自己就站在一旁观察安妮干活的情形。她发现,安妮是个听话、聪明而且吃苦肯干的女孩,理解能力也很强。不过她最大的毛病,就是一不小心就沉浸到幻想中去,忘记干活了。非得马瑞拉大声训斥,安妮才会回过神来。

中午时分,当她擦好餐桌之后,便战战兢兢地走到了马瑞拉的面前。她瘦弱的身体一直发抖,小脸憋得通红,两只小手用力地捏着,紧张地问道:“卡斯波特小姐,求你告诉我吧,我到底可不可以留在这儿?从早晨到现在,我的心里慌乱极了,想问却又不敢问。我实在受不了了,请你告诉我吧!”

马瑞拉面无表情地说:“先把擦碗布洗干净吧。”安妮只得乖乖地去洗了擦碗布,然后立刻又回到了马瑞拉面前。现在,马瑞拉再也没有什么理由拖延了,她拍拍安妮的手背说:“安妮,马休和我已经决定收养你了。你一定会做个听话的好孩子的,对吗?嗨,安妮?你哭什么?”

“哦!我是太开心了!比看到洁白的欢乐之路和白雪皇后还要开心,比开心这个词还要开心许多倍。幸福从天而降,我会努力去改正缺点,做一个好孩子!”

马瑞拉看到安妮又哭又笑的样子,说:“冷静点,孩子,你的情绪起伏太大了。按照我的计划,到了九月的时候要送你进学校念书的。”

“我该喊你什么呢?是继续叫卡斯波特小姐,还是叫卡斯波特阿姨?”

“不用,你就叫我马瑞拉吧,否则我会不适应的。”

安妮不肯,她说:“叫你马瑞拉?那显得多不尊敬你呀。”

“只要你用正式的、温和的、谦虚的口吻来喊我就可以了。在安维立村,不管是老人还是小孩,全都叫我马瑞拉。除了牧师叫我卡斯波特小姐。”

“真希望能喊你马瑞拉阿姨啊,那么我们就有亲人的感觉了。我还从来没有过阿姨、外婆什么的呢。”安妮渴望地说。

“不可以。我不是你的阿姨,这称呼和我没关系。”马瑞拉十分严肃。

“我可以幻想你是我的阿姨。”

“那也不可以。”马瑞拉提高了音调。

“你没有幻想过吗?没有幻想过现实之外的事情?”安妮怀疑地问。

马瑞拉摇摇头,安妮立刻惋惜地嚷嚷起来:“啊呀,马瑞拉,你错过了多么美妙的感觉呀!”

“幻想都是不切实际的。”马瑞拉表明了她的观点,“现在请你去起居室,小心别把苍蝇放进去,然后拿到壁橱上那张写着‘主的祈祷’的卡片。今天下午,你得把卡片上的内容背熟。”

安妮听了,立刻跑到客厅对面的起居室里去了。奇怪的是,她待了好久都没回来。马瑞拉等急了,就放下手里的针线活,皱着眉头去找她。马瑞拉走到起居室门口,看见安妮一动不动地站在墙上的一幅画前,思想不知神游到哪儿去了。马瑞拉凶巴巴地问:“安妮,你在想什么呢?”安妮这才猛然从幻想中醒来,她指着画说,“是那幅画……”

马瑞拉抬头一看,原来是一幅名叫《赐福给孩子们的上帝》的石板画。

安妮絮絮地说:“我幻想着,自己也是那群孩子中的一个。角落里穿蓝衣服的那个女孩子,多像我啊,又孤独、又无助。可是,她也得到了上帝的祝福!她跟在一群人的后边,一定很担心上帝会看不见她……我太明白那种心情了……但上帝还是看见了她,给予她爱!这幅画把上帝画得多么哀伤啊,上帝为什么哀伤?”

“安妮,别说了!这样对上帝多么不尊重啊!”马瑞拉吃了一惊,连忙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不尊重?我保证绝对没有,我对上帝充满了崇敬之情呢。”

“我想你也不会的。还有,安妮,别总是沉迷幻想。拿着那张卡片,到厨房去,把上面的祷告词背下来。”

安妮乖乖地拿着卡片走进厨房。她在餐桌前坐下,将摘来的一束苹果花插进花瓶,然后才双手托着下巴,专心背诵起来。

她念了几句,忍不住赞叹:“祷告词写得真优美啊!”安妮情不自禁地叫出声来,“以前我也曾听过一次这样的祷告,那是孤儿院的主日学校校长先生给我们示范的。不过,我当时没觉得怎么好,因为校长先生的声音非常嘶哑,祈祷得很悲哀,让人觉得祈祷这事儿挺讨厌的。虽然它不是诗,但却给人以诗一般的感受。比如在天国的我们,就像音乐里的一小节似的,很容易记下来了。你说呢,马瑞拉?”

马瑞拉面无表情地说:“那你就小点声去背诵吧。”

安妮轻轻抚摸了一下花瓶,又专心背起祷告词来。不一会儿,她又问:“马瑞拉,我会在安维立找到一个好朋友吗?”

“一个怎样的朋友?”

“最要好的、交心的朋友,就是特别理解彼此、爱彼此的好朋友。这是我一直以来的愿望。这些天以来,我太幸福了,一下子实现了好多心愿,说不定这个心愿也会实现呢!”

“奥查德·斯洛普的戴安娜·巴黎与你年纪相仿。她是个非常乖巧的姑娘,最近在卡莫迪的亲戚家,等她回来,你们也许能成为朋友。但是,你要注意礼貌,因为巴黎太太十分挑剔,她是不会让戴安娜和不讲礼貌的孩子交往的。”

安妮眼睛里闪烁着快乐的光芒,连珠炮般地问:“戴安娜长什么样子?她的头发是什么颜色?但希望不是红头发,因为我知道红头发有多烦恼……”

“戴安娜是个美丽的女孩。她有一头乌黑的长发,脸颊像苹果一样红。而且她非常聪明、善良,这些比长相更重要。”马瑞拉和其他的大人一样,喜欢通过小事教育孩子。不过,安妮只从她的话中选择了自己感兴趣的那些。

“真的?她长得那么漂亮,我太开心了!虽然我不会变漂亮了,但有一个漂亮的好朋友也挺好。在托马斯太太家时,我总把柜子上的玻璃中映出的影子当做住在柜子里的女孩。我还给她起了个名字,叫凯蒂·莫利斯。我们是好朋友。我告诉凯蒂我的一切,无论是开心的还是伤心的,凯蒂都给我安慰,教我要有信心。我幻想着,是书柜着了魔法,当我念出咒语,就会走进柜子里的世界——我和凯蒂一起走进了开满鲜花的王国,我们在那儿幸福地生活着。”安妮脸上浮现出一丝怀念的神情。

“后来,我被送给了海蒙德太太,必须要和凯蒂说再见。我和凯蒂都无比伤心,在贴着柜子吻别的时候,都哭得肝肠寸断。到了海蒙德太太那儿,我在小河边发现了一个小山谷,那里有清晰的回声。于是,我把山谷幻想成一个叫维奥莱塔的女孩。去孤儿院的前一天晚上,我跑去山谷同维奥莱塔道别。她和我说再见,声音悲哀得我的心都要碎了。在孤儿院里,我想念着她们,没有什么心情去幻想新的朋友了。”

马瑞拉却十分不以为然:“你整天幻想,我认为这样不好。若是你能交一个真正的好朋友,对你会非常有益。你记得,别跟巴黎太太说凯蒂和维奥莱塔的事,她会认为你在骗人。”

“我不会说的,她们是我最宝贵的回忆,我不愿意告诉任何人,除了你!看呀,一只大蜜蜂从苹果花里飞出来了!我也想变成一只蜜蜂,在苹果花里生活。”

马瑞拉用鼻子哼了一下:“你的想法一直在变,昨天还说要变成海鸥呢。快把祷告词背下来,不要再一直唠叨了。我发现你身边有人的时候,你就会忍不住说废话。那么,你还是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去背吧。”

安妮只得叹了口气,上楼回到靠着东山墙的房间去。她坐在窗边,自言自语:“啊,可算背完了。现在,我要用幻想来装饰这个房间了——地板上铺着绣满玫瑰的天鹅绒地毯,窗户上挂着粉色的丝绸窗帘,家具全是桃花心木的。虽然我不知道什么是桃花心木,可这名字听上去真美妙!这儿摆一张沙发,上面放着粉红色、天蓝色还有金色的靠垫,我高贵地侧卧在上面。嗯,墙壁上还要有一面大大的镜子,照出我的身姿。我穿着拖地长裙,戴着珍珠项链和珍珠耳环,头发黑得像缎子,肌肤比雪还要洁白,我的名字是科迪莉雅·菲茨杰拉德小姐。”

安妮轻快地踮着小碎步,走到镜子跟前照照,失望地说:“满脸雀斑,还有一双无神的灰眼睛,我只不过是绿山墙农舍的安妮!”

“可是,成为绿山墙农舍的安妮,总要比无家可归的安妮好上一百万倍!”安妮靠近镜子中的自己,怀着满满的爱,亲吻了镜子里的自己一下,然后又回到窗边坐下:“下午好呀,白雪皇后!下午好,白桦树们!下午好,迷人的山里小屋!我马上就要有一个新朋友了,她叫戴安娜。我想和她成为好朋友,但我依然会想念凯蒂和维奥莱塔,要不然,她们会难过的。我还要每天给她们一个飞吻。”说完,安妮飞出几个可爱的吻,又接着在幻想中漫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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