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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张自忠两毙孙二勇

张自忠(1891—1940),山东临清人,字荩忱,1916年加入冯玉祥部,1923年任第25师师长。1931年任国民党军第29军38师师长。“七七事变”后,任第59军军长,率部在鲁南台儿庄抗击日军。

1938年3月,一天,大雨如注,通往台儿庄的津浦铁路旁,张自忠率领的大军正急行军,猛地里,一声军令:“停止前进!”

部队像火车遇上了急刹车似的戛然而止,齐刷刷地站在路上,一动不动。

一匹高头大马“噼哩啪啦”地跑到队伍前面,骑在马上,威风凛凛、身披黑色大氅的是张自忠将军。紧跟在他身后的是警卫营营长孙二勇,一个身材魁伟、声若震雷的紫脸膛汉子。

“执行命令!”张自忠将军威严地说。

凄厉的号声响了起来。战士们的脸上一齐变了色,这是执行枪决的号声。

两个士兵被五花大绑推了过来,“砰砰”两声,两人倒了下去。

接着是宣布罪状:这两人昨晚去了一家杂货店,白拿了两把油纸雨伞,不但不给钱,还打了店主!

将军在马上用他低沉而有力的声音说:“我要的是胜仗。这种时候,不得不如此。——把他们身上的绳子解开,好好安葬他们!”

他低下了头,好一会,才含着眼泪缓缓地说:“我……我对不起你们,是我没有好好教育你们!”

将军的声音虽然没有提高,但还是从队伍的头里一直传到了队尾。

“不过,还有一件更为恶劣的事,”猛地,将军的嗓门高了八度。“昨天夜里,就在我们队伍驻扎在田各庄的时候,我们当中有个人趁黑摸进了民房,强奸了一个年仅16岁的姑娘!是好汉的给我站出来!”

抢把纸伞就要枪毙,出了这样的大事能饶得了他吗?上下数千人没人吭声,只有一阵阵风雨声。

“你有娘就想想自己的娘,你有妹子就想想自己的妹子,16岁,她还要做人,还要去嫁人、当娘。现在全让你毁了!”张自忠将军说下去,声音中的愤怒在逐步升级。“你不站出来,那好。今天夜里,每个人都剥光裤子相互检查,包括我在内。据这姑娘说,她抓伤了这个人的大腿根。”

当天夜里,部队驻扎下来,经相互检查,终于真相大白:干这事的竟是张自忠将军的亲信、营长孙二勇,这个救过张自忠将军、亲手砍下过18个日本鬼子头颅的勇士!

“是我瞎了眼了,把他抓起来!”张自忠将军下了命令。

死刑是无可异议的,执刑士兵问孙二勇:“孙营长,死前,你还有什么要求吗??”

“我要求见军长一面。”孙二勇苦涩地说。

张自忠将军在沉思,连头也不回,他的心在痛:“不见。”

执刑士兵举起了枪,但是他们的手在颤抖,毕竟,这是一位自己的兄弟,一位难得的勇士。

“妈的窝囊废,你们的手抖什么?开枪啊,20年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孙二勇在咆哮。

枪声响了,连枪声都那么犹豫。孙二勇倒了下去。

3月28日开始,台儿庄成了一座活地狱:中国的士兵在与日本鬼子一拼死活。谁也没有时间去想孙二勇。

但是,约在20天后,一天,值班的士兵进来报告:“报告……报告张军长,他,他……回来了!”

“谁?”

“孙……孙营长,孙二勇。”

进来的确是孙二勇本人,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鬼魂,只是形容枯槁,头发像个鸟窝,人瘦得像条丝瓜,军服烂成了布条儿。

他向张自忠将军行了一个军礼,未开口眼圈早已红了。

行刑的士兵慌了神,两枪都未击中要害。百姓养好了他的伤,劝他一逃了之。

“孙营长的命真大,看来军长不会再杀他了吧?”兄弟们都在为孙二勇高兴。人无死两次的罪啊。

然而,张自忠将军召集高级将领们开会,讨论结果是,孙二勇还得第二次被执行死刑,理由只有一个:这支军队如要打败日本侵略军,就必须有铁的纪律,必须是一支铁军!

军法处长向孙二勇宣读了这个命令,孙二勇虽然伤后无力,双腿还是并不得一条线,腰背挺直得犹如一根电线柱子。

读完了,处长问他:“孙二勇,你有什么话要说?”

孙二勇异乎寻常地平静:“我懂。我坚决服从命令!”

张自忠将军亲自请他吃饭,大碗酒,大块肉,作陪的一律是全军最高的将领。

菜绝对的好,酒也不错,可是没有一位将领有胃口。

众人都不讲话,只是默默地举起碗来,默默地向孙二勇敬酒。

孙二勇来者不拒,只是一点头,站起来,一饮而尽。这一餐,他喝下了不少于二十大碗的酒。

一位师长在临散席前问他:“孙营长还有什么话没有?”

孙二勇不作回答,站起来,拉开自己的衣衫:他的胸膛上纵横交叉的是令人吃惊的伤痕——与鬼子拼刀时留下来的见证。

张自忠将军也站起来:“大家都拉开衣衫!”

于是,大伙纷纷拉开了自己的衣衫,人人都有类似的伤痕,为国出力,大家都一样。

这次枪子儿没飞错了地方,孙二勇在枪响后,再也没起来。

两天后,中国军队在台儿庄重创日军,这消息震惊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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