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为何您还是不明白，向普通民众播撒真理的种子多么重要，我们现在实在是太缺乏人才了，那种真正适合研究，适合让这片星空的规律被计算出来的天才现在很有可能就在他们之中！”
陆判一个人像是个在演滑稽戏的小丑一般，情绪激动地挥舞着自己的双手，努力让那个几乎和自己同龄的年轻皇上相信自己的理论，而他眼中却从始至终都是一种如审判罪人般冷酷的神情。
而一同站在陆判身旁的，是他的同职同事，属于律教所的管制总长，现在正在请求皇上拨款出书，让更多的人知晓所谓星空的运望，逐渐摒弃曾经对于神佛的依赖。
气愤不过的陆判早已无法忍耐，大声在朝堂上斥责对方，单纯的将星星当做了下一个可以虚化可以糟蹋的神佛，与之前的思想完全是换汤不换药，这种东西只会让所有人更加愚昧。
“我们现在所做的事情，难道不是启民智、发民心吗！陛下您也当为天下苍生考虑一下！不要在让他们更愚昧下去了……”
皇帝白幢从他开始到现在说为止，其实一直不停的写写画画，墨笔在一张不怎么重要的奏折之后写了几点记录。
“行了，爱卿先平静一下心情，我先说李长老的事，”他依旧是那副风轻云淡乃至漠不关心的表情，古井不波间又带着半分凌厉，“拨款也不是不行，但起码你需要把样书带给我看一下，而且我记得上个月才刚刚给你们播过款，如果现在就挥霍光了的话，我觉得你们律教所应该好好注意一下。”
虽说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警告，但那位律教所的李长老却不由得一哆嗦，立马思考是不是自己要的钱数目太多了，让皇上不满意了，“臣，知罪……”
“行，今日还有什么事么，一一上报，”白幢说完这句话之后，转头看了一眼陆判，“今日下朝之后，陆爱卿留下。”
“……是。”
朝堂政务说起来复杂，但其实也不是很多，大部分只是民生问题，例如何处的洪灾泛滥啦，哪里的沙暴又来了之类的，地界并不算很庞大的白国治理这些问题还算是容易，来回之间边境也不过十天车程。
事情多一点的也就只有玉国那边的故土，贸易城之中驻扎的军队属于边境藩王，但是他的军粮军费之类的事宜还是得皇室拨款。
等到这一系列麻烦事处理完之后，朝堂之中走得差不多干净了，剩下几个老臣哆哆嗦嗦混到退朝之后，只剩下了一直从早上站到中午的陆判和白幢。
“陆爱卿，赐座。”白幢从自己的龙椅上站了起来，几个宫中侍者将两把椅子搬到了朝堂中央，面对面摆放着。
早就站不太住了的陆判毫不客气地坐到了其中的一把椅子之上。
白幢不疾不徐地走到他身旁，落座于另一边的椅子之上，没什么废话，“关于爱卿所说的内容，我很感兴趣，不过在你说自己的计划之前，我得先问你几个问题。”
“陛下请问。”
“你言说的真理，具体来说，是什么？或者说它的具象化内容，有什么代表。”白幢的侍者端来了一张小小的藤桌，上面摆放着蛮具有玉国风味的小茶具。
白幢对她轻轻点头之后，这位蒙着下半张面孔的侍从便轻轻离开了。
“呼……”陆判轻轻呼了一口气，这似乎是他的习惯，每当什么大事即将来临的时候，这一口气就能很好的帮助他缓解压力，“就像是陛下您看到的星星，剖除所有的象征意义，那最纯净的、毫无意义的，星星的运动本身。”
“那么这纯粹的运转规律，又代表着什么？”
“很简单，它可以是几斛豆与几斗粮之间的易卖，也可以是人体经络构造的医学本术，只要是最真实的，毫无夸大或是曲解的真实存在，便就是真理。”
“那这所谓的真理，看起来对我的人民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帮助，”白幢敲着扶手，似乎是故意的在引导陆判，“看起来你的星图和星旅研究还不如一本农科工督开发的农书有用。”
“不，绝对不止！”陆判指着朝堂天窗之上投影而下的阳光，那里没有一颗星星在闪耀，“我们无论是平民百姓，还是文武百官，都没有想过这个世界的样子，也没有想要向外探索我们的世界，更不用说天穹之中的群星了。”
“为何这太阳会东升西落，为何月宫又会有阴晴圆缺，为何星辰每过几日就会偏斜半分，我们的大地究竟有多大，这些问题看起来与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但……”陆判闭上眼睛努力思考着，重新组织自己的语言，让自己满肚子的话能够组合成一段让皇帝所相信的话语。
“我明白你所说的意思，让民众相信自己身边能够看到的具体规律或是事物，将神佛之物取而代之，更加的实事求是一些，”白幢将一盏茶递给陆判，当然其中放着的只是白水，“我也曾经想过这一点，不，应该说曾经的玉国国君在自己的国度中实施过这些举措，让大家放弃对神佛和先祖的执念……”
“但陛下您也不知道如何去做么……”
“对，就是这个问题，我们两边的文化完成程度完全不同，基本上一半的国民都只是因为简单的地契才和国家绑在了一起，想要说服这些民众去相信一件事，难啊。”
白幢此刻表现得并不像是个平常那样威严的皇帝，倒像是个因为某些事情发愁的老友，陆判看到他的神情之时，突然觉得似乎真的找到了一个明君。
“就像是他们曾经相信神佛一样，只要有一次像是应验一般的体验，他们就会信服那种不存在的事物，而让他们相信更加真实的东西，也需要一个契机……”
“星图？”
“不，星图现在的进度绝对称不上是个契机，我们只能再等。”陆判似乎有了些朦胧的计划，但还依然只是一星半点的想法，没法凑整。
“那最近爱卿有什么资金上的问题，可以和我说，人才方面的话目前还没办法。”
“谢陛下成全！”
“下去吧。”白幢很随意地挥了挥手，这点和兰庶曾经一样，完全不在意任何细枝末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