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来自白国的使者已经到了,随行的还有四百余人,全都运输着粮食物资。”
一名影子卫跪坐与兰庶面前,身为皇帝耳目的他们,无时无刻不在和皇帝分享消息。
“让他们分批进来,但不能放行车辆,最近的沙暴应该还有月余时间才会接近,暂时就将那些车停在门外吧。”
“是。”
影子卫领命离开了,临时行宫中此刻只剩下了几名专保皇帝安全的影子卫,以及一名照顾兰庶的侍从官。
这名侍从官是曾经玉国代王府中的内务,在和下人们相处这一方面做的很好,人很和善。
此刻,她正让白幢安心睡了下来,来到了还在批示各类文件的兰庶身边,递上一盏茶。
“这是您喜爱的毛盏,存量不多了,从后天开始您就只能喝白烛了。”
毛盏的香味很浓,茶味偏苦,偶尔品上一口,可以提神。
“无妨。”
随手拿来那杯浓茶,一口喝下半杯,丝毫没有觉得味苦,倒像是喝了杯白水。
“您可不能这么大口喝毛盏了,”中年丧子的内务总管对待兰庶就像对待自己的子女一样,满是呵护以及溺爱,“对脾不好,陛下您本来就瘦,再消瘦下去……”
“好好,下去吧,我少些喝就是。”
虽然很唠叨,但每次兰庶都能从她身上闻到几乎没有过的亲人气味。
或许本来她就应该是自己的母亲。
东城那边的开采似乎有些问题,萤石矿脉枯竭,虽然还有一处子矿脉能够支撑到这次战争结束,但也不算很多。
阿图雅期待朝南边再进行发掘。
那边不过有很多沙虫巨卵,可能会有危险。
最好还是等白国合并过来,人口足够之后再进行开采。
好。
今天上午就先这样吧。
兰庶稍微活了动一下自己的骨头关节,然后丝毫没有记起自己刚才的许诺,一口将剩下的半盏茶灌入喉中。
“陛下,他们快来了,我们的人已经去迎接了,”几声哨响在空洞的沙虫内部回响着,这是属于影子卫之间的暗号,“您稍微准备一下,听说有个值得关注的人也在其中。”
借着苦味浓郁的毛盏,兰庶将自己身上的疲惫一扫而尽,披上了属于她的黑色长袍,鳞甲幽幽的闪光让她本来瘦削的身型顿时充满了威严。
“备上三盏茶,两盏放在台上,一盏留在后厨预备。”
“是。”
“准备一套石凳,一套木凳,一套铁凳,木质的先放在一旁。”
“是。”
影子卫们开始迅速按照兰庶所要求的样子布置会客厅,虽然作为这个小型前哨站的会客厅不是很华丽,但总的来说还像个样子。
哨子声在房间布置的差不多之时突然响起,急促的声响像是一只寻子的鸣鸟。
“他们只下来了十个人,六个身体雄壮的打手,一个看起来是领头的红袍使者,但我们没有人见过他,剩下两个人捧着盒子,气质普通,剩下一名混在保镖之中,但气息虚浮,虽不显眼,但格格不入。”
“没认出他是谁么?”
“有易容的痕迹,他们那边没给具体信息,应该是没有认出来。”
脚步声很快,明显没有生人的气息。
这是沙卫。
率先跑上阶梯的是一名负责侦查以及暗杀的沙卫,他身上灰褐色的袍子上沾染了些许骡马牲口的气味,在许多年都没有其他气味的地下城中非常明显。
白国来使那一行人身边的萤石亮光一闪一晃,渐渐向着台阶之上的宫殿走来。
“报——”
一名矫揉做礼的士兵跑在一行人之前,故意朝兰庶行了个小人礼,跪拜上报。
“白国来使求见!”
当然,这种矫揉造作之礼是故意做给白国人看的,不过似乎对方对于这一点并没有任何的诧异。
“各位客人,有失远迎,欢迎来到沙土埋没之地。”
兰庶一边做出欢迎,一边观察着每一人的反应。
显然其中那六个保镖没有一个人来过玉国,他们此刻一直在掩盖自己的好奇心。
前面两个捧着盒子的家伙不一般,眼神平静、冷酷,和影子卫一样都是做保镖的好手。
那个被重点关注的易容者,现在好像低着头,藏在一行人后面,努力想要隐藏自己。
至于这个领头的……
不像是个大官,最多是个在大官身边服侍的小吏。
“吾皇有请——”高亢的声音像是迎宾所用的唢呐,响亮而具有震慑力,“几位里面请!”
兰庶先行一步坐在了会客厅的石凳之上,面带微笑,看起来与传闻中的冷酷无情四个字相去甚远。
身为领头者的红袍官员随着兰庶走到了桌边,有些刻板地迈步撩衣,坐于有些冰冷而且毫无铺垫之物的铁凳之上。
“白国来使于此,所求为何?”兰庶轻轻拿起一盏茶,吹出其中的热气,并没有喝下。
“此次来使,只是赠与陛下稀世珍宝,望以此见证两国之友谊,别无其他。”红袍官员随手一招,端着盒子的那个保镖便缓步向前,将盒子递给了影子卫。
盒子通体由金丝楠木制成,亮丝内嵌,边角包金,几点珠宝玉翠勾勒于绺裂缺陷之处,光是这一宝盒就价值连城。
盒子的机铦销器连着一处明锁和一处暗锁,两段锁芯扭转相切之时盒子方才打开。
“这第一件,乃是陛下所赐之玉璧,常有山河璧,乃是匠人取山河中稀世之……”
陛下。
这反心不小啊。
天使假借陛下之名,甚至都可以随处赠国宝于他人了……
如若不是说漏嘴,这是在提醒我不要与他们为敌,我手中这个小皇帝已经名存实亡了。
“……故,以此来合两国之嫌隙,重睦邻友。”
“好物件,常有山河,不常有人生,好。”
第二件物品所装载的箱子和这一款类似,只是其中所盛装之物极其不同。
那是一颗人头。
封在琉璃罐中的人头被某种褐黄色的液体泡着,肿胀地像一块海绵。
脖子之下的海绵状切口带着些许惘若凝固的血渍。
“这是何物?”
红袍官员微微一笑,“败将白忖之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