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楠浑身都在哆嗦。他微微颤抖的把钥匙拔了下来。他一步一步僵硬的往前走，然后机械的坐了下来，开始在玄关脱鞋。
“母亲”似乎要帮他拿包，一只骨瘦如磷的手伸了过来。李楠头都不敢转一下，连忙换好了鞋。
他假装没看到手，“啪”地把书包丢到沙发上。沙发上坐着只男鬼，没错，是他的“父亲。”他转头看了李楠一样，又淡定的看自己手中的报纸。
李楠拿出手机，艰难的向着沙发走去。他滑开了手机，假装在看消息，然后慢慢地斜躺在沙发上。
他的腿几乎要靠上了“父亲”，头枕在了沙发另一侧。没办法，原主几乎每天都是这么干的，李楠不敢太过异常。
李楠不敢分心，强行克制住自己想从“父亲”身边逃离的冲动。
他点开了line，看到了肖凡和苏铭给自己留的简讯。
看着看着，他发现屏幕上有一个黑点在慢慢放大。他僵硬的微微挪了下头，发现“母亲”正凑得越来越近，聚精会神地盯着他的手机。
“他看的见？”
“他好像看的见？”
“他是不是真的看得见？”
“母亲”的嘴裂开了，露出了腐烂的牙床。
她的眼珠掉到了地上。
腥臭的口水一滴一滴的滴在李楠手机上。
李楠状似无意地坐直了身子，打开通讯录，拨通了商家电话。
“莫西莫西，楠君吗？今天吃点什么？”
“给我一份披萨，再来一份天妇罗，麻烦快点。”
“好的，做好立马给您送来，承蒙惠顾。”
“母亲”似乎有点疑惑。
“他看得见我？”
“他看不见我？”
“他看得见我？”
“他看不见我？”
然后她缓缓的闭上了嘴，捡起眼珠塞了回去，坐到了餐桌上。
语气幽幽的埋怨，“孩子他爸，小楠这孩子总吃外卖你也不管，只知道看报纸？”
“父亲”也放下报纸，坐到了餐桌上。“孩子这么大了，你也不要总操心了，会变成老太婆哦。”
他们有说有笑，场面十分温馨。时不时还问一下李楠在学校的情况。李楠感动的快哭了。
他们就这么“吃”了半小时。在李楠的视角里，这只不过是在不停地重复吃饭的动作。
终于，门铃响了。李楠连忙去拿了外卖。
他拿了外卖来到餐桌，打开了包装。他就这么“不动声色”的吃着外卖，而一左一右两位“家长”就这么直勾勾的看着他。
“母亲”的口水不停的滴在披萨上，他也面不改色的吃了下去。
不管内心如何崩溃，他都不能表现出来。
他就这么安静的一边吃着外卖，一边玩着手机。
不玩不行，他怕自己无意间和他们对视上。
“噗，咳咳。”他吃的太急了，呛到了。“父亲”关怀的递了杯水给他。
他拍了拍自己胸口，假装没看到，起身去接水。
饮水机里不知道为何，有很多女人的长发。头发慢慢上浮，露出一张浮肿的脸，两只蛆虫在她眼睛里钻来钻去。她就这么隔着水桶幽幽的看着他。
李楠忍着恶心快速喝完，装作没事一样回到餐桌。终于，他结束了这场“战斗”。
他把垃圾分类打包好，放在门外，快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重重的扑到了床上，然后翻了个身。
天花板上一只充满血丝的眼球就这么直勾勾的看着他，李楠浑身僵住了，一动也不敢动。他慢慢地放松瞳孔，仿佛在思考。
而眼球就这么盯着他，一动不动。李楠已经快崩溃了。好好一个家，到底怎么回事，全是鬼怪。他就像被这个世界孤立了一样。
他陷入了一个死循环。
感知越强，越能发现危险。而越发现危险，感知就越强。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但他知道自己快崩溃了。
他仿佛有了两个人格，一个虚伪，一个绝望。
他翻过身，把头捂在被子里。他不敢动，就这么让枕头无声地吸收他的眼泪。
这个世界宛如一个心机的绿茶婊，在所有人面前展现了美好的一面，唯独对他，狠狠地扇耳光。
……
李楠止住了流泪，他平静的下了床，打开了窗户。他双手放在窗边，他的双手在颤抖。最终，他还是放弃了，他终究还是个胆小的人。
李楠就这么吹着风，看着夜色。
灰蒙蒙的不可名状之雾，犹如深海包裹着整个世界。
窒息，绝望，难言的气息就这么在世界弥漫。
这是一个坏掉的世界。
他甚至看到一个九层楼高的骷髅隐于雾中，漫无目的在城市间横冲直撞。
李楠就这么看着，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回过了神。楼下传来了情侣的吵闹声，远处喝醉酒的社畜瘫在地上。
人们的悲欢喜乐并不相通，李楠只觉得他们吵闹。
李楠疲惫地回到了床上，沉沉睡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未合拢的窗户被一只苍白的手轻轻拉开。
一个穿个裙子的白衣少女，从窗外跳了进来。
是夜，
昏黑的房间里。
一个白裙少女裂开了她的嘴，
轻轻的吻了上去。
月光撒了进来。
可谓之浪漫，
惊悚的浪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