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点十分!哇,我们整整比昨天快了十分钟。”陈兴迫不及待地掏出手机,在备忘录上记下。
“别高兴太早,别的部门最近缺人手,咱们还得去帮忙。”老姚跳下车,活动活动腰杆,陈兴一脸不快,他之所以这么卖力干活,就是为了早点回家,赴约。
谁的约会?当然是李冉的啦。
陈兴就是那种给一点阳光就灿烂,一有女生过分亲近就瞎想的男人。
陈兴想象着烛光前的李冉,越发觉得李冉长得像她,眼镜像,鼻子像,嘴巴像,就连笑起来鼻眼之间的皱纹也像,声音像不像?嗯……有待商榷。
老姚把防割手套拍在傻笑的陈兴怀里。看着眼前成山的垃圾堆一个挨着一个,似连绵不尽的山脉,把他的心勾向远方。
大货车进进出出倾倒垃圾,还有噪音巨大,吐着黑烟的铲车不知疲倦的铲下去,举起来。
这是他第一次干垃圾分类,其实也就是把一些金属,电池什么的挑出来,其他的都不管,自有什么都吃的填埋场吞吐。
戴上防割手套(其实是劳保手套),耳机塞紧紧,音乐声调到最大,眼前是传送带运来的源源不断的垃圾,有五颜六色的塑料袋,奶盒,塑料杯子,带血的卫生巾……
陈兴捡起一支塑料假花扔给老姚,老姚轻轻夹起,仿佛是在看一朵真花,转一转,老姚不说话,眉宇之间透露出淡淡的忧伤。
陈兴埋头听着音乐,不知疲倦的干到晚上,直到老姚按下了那个红色的按钮,传送带发出一阵叹息,呼呼呼,渐渐停了下来。
陈兴仍随着音乐的节奏扭动屁股,“别跳了!”老姚大笑着踢了他一脚。
陈兴扯掉手套,摘下耳机收好。
老姚说:“嘿呀,天都黑了,辛苦你了,留下来吃饭吧,老王煮了火锅,正等我们呢。”
陈兴还在犹豫,他此时只想洗个热水澡,最起码泡个脚,总不过分吧。不不不,这都是小事,主要是晚上的约会,眼看时间将近,火烧眉毛啦!
“吃了再走吧!”老姚的语气仿佛不容异议。
陈兴只能点点头,毕竟医疗费的事多亏有了他,第一次邀请总不能拒绝吧。
陈兴屁颠屁颠的跟着老姚向公司食堂后厨走去。掏出手机给李冉发微信说改天再约。
她问什么时候,刚化好妆的她对突然的改约十分生气,随后又发了萌萌的表情,以表抗议。
陈兴还没来得及回复,就已进门了,他把手机调成静音。
只见在一排灶台和案台间支起了一张小桌,没有凳子,老姚拖来两个装满蔬菜的纸箱,“将就一下,来,坐。”
陈兴入座,正在灶台上炒火锅底料的王老板也回过头来,看见陈兴,点了点头说:“你们先坐会啊,火锅一会就好。”
火锅底料经过爆炒,香气被激发出来,空气都染成辣椒的红亮,陈兴被呛的咳嗽不止。
舀入白天剩下的高汤,咕噜咕噜,想要大杀四方的火锅战将,挥舞着刀戟,冒着热气,上了桌。
桌上的菜不多,冬瓜,土豆,菠菜,萝卜,金针菇还有一些丸子,以及老王翻出来的宽粉,不管来者何人,通通斩于马下,在红油里翻滚。一瓶牛栏山在安台上摆着。
老王的西服领带随意的搭在门上,衬衫领口打开着,袖子也高高卷起。
老姚和陈兴洗洗手,端来碗筷。老王招呼他俩来调蘸料。沸腾的火锅冷静下来,发出声声闷响。
王老板开始说些客套话,问陈兴:“伤好的怎么样啊,工作顺利吗?有什么意见就提出来……”陈兴微笑着点头,恩恩恩,连声的应着。
说着老王伸出手来,陈兴迎上去握住,像是被生锈的钳子夹了一下,看着老王黝黑粗壮又布满沟壑的手,他在心里默默叫痛,偷偷抽手空甩一下。
老姚开口了,就像第一煮熟的菜冒出红油,打断二人毫无意义的对话,开始说起现在公司人手紧张状况,王老板也收起笑容,陈兴看此架势立马敛声闭气,恨不得缩进墙角。
老王一脸愁容说:“招工就没停过,都快半年了,有几个来应聘的?现在的年轻人啊都嫌工资低待遇差,老头老太太又干不动活,我能怎么办,政府每年就批这么多钱,只能勉强维持运转,唉,搞不好还要裁员……”老王突然压住声,又大声地哀叹:“我也是焦头烂额啊!”陈兴偷瞄一眼王老板。
他俩又叨叨起来,言辞激烈,像是在吵架。最后老王挥挥手说:“算了,算了,不聊这些了。”面红耳赤的两人有突然像没事人一样,埋头吃菜,陈兴看的是云里雾里。
“对了。”老王转头对陈兴说:“最近,你也看到了,人手紧张,你年轻,身强力壮的,恐怕以后……”
“我懂我懂,加班都是小事,小事哈哈哈。”陈兴硬着笑容,起身给老王斟了一杯酒,自己也满上。
两只透明的小杯在空中相碰,陈兴看着眼前这杯酒,已举到嘴边,微微一斜,瞬间点燃舌尖,胃里一抽一抽的,老王已饮尽,陈兴横眉闭眼,心一铁,把酒压进嘴里。
这么多年过去了,看来自己还是喝不了烈酒,几杯下肚烧的胃像是穿了个孔,赶紧吃菜,压住,压住呀!
陈兴是矮辈,他不愿再喝,老姚和老板到也挺好,打住不劝。
他们两人推杯换盏,酒兴正酣。看着这俩兄弟,忍不住心里那股好奇劲,还是问出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