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花......”安高儒喃喃自语,半响才道:“你今晚把他约出来吧,就在后面巷子。我看他的那位金主也不想管他了,让他也少装什么清高。”
玉衡眉头微蹙,道:“可是刘姐说不让我们去打搅他的,若是他跟六姐告状,小人可就是吃不了兜着走啊。”
“你怕什么?不是有小爷呢吗?!再说了,你可是这儿头牌,不比他一个乐师厉害?别担心。”
玉衡仍是有些不愿,但又不好当面驳安高儒的面子,思量半晌,道:“这样吧,小人这就去看看他是个什么情况,若是真的病了,怕是也不可能赴约,省得公子您还空等。”
“他不是昨日还好好的,怎么说病就病倒了?”
“您昨晚上不说让他洗一晚上的衣服嘛,如今晚上都已经凉了,他身上有伤,也说不准染了风寒。”
安高儒微一思量,若不是拓跋祜出手相助,他今日不出来迎客,怕是真的病了,便点头道:“去吧。”
玉衡长舒了口气,起身往外而去。只要是能见到淇奥一面,应该就能威逼利诱他走这一遭吧。说来也真是不知道这人在执拗什么。玉衡一面想着一面往淇奥房中而去,一抬眼就看见一个面生的姑娘从窗子跳了进来,伸手敏捷,像是常做梁上君子似的。
那女子一手扶地,另一只胳膊微抬,掩住口鼻,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四下打量,似乎是在寻找动手的目标。玉衡眉心一鼓,心道,什么小贼竟然偷到他们升平楼来了。玉衡提了口气,足间轻点,冲着那女子便扑了过去。
却见那女子四下看了一下,忽有恢复常色,挺直腰板,眼睑微垂,身上瞬间便带出了几分贵气。只见那女子双手一抬,把一头长发随意地挽在脑后,从怀里抽出一条红色发带,随意一甩,在发髻上一系。
烛光之下,玉衡便见那深红色的发带上闪着淡淡的金光。看上去扑通的发带上竟然还掺着几缕金线。玉衡停住脚不敢妄动,若是自己冲撞哪位贵客,可不是闹着玩儿的。玉衡仔细地打量着仍站在窗边的女子,头发束起倒不觉得像是个女子了,一身白红色的交领长衫,虽然裙摆似乎有些过于宽大了,但吊起的裙角下露出的若隐若现的马裤配着一双白色马靴,倒像是江湖上哪个武庄的公子。
玉衡正盯着那一双印着暗纹的马靴仔细辨认,上面也有淡淡的金色反光,似乎是绣成了某种图案。玉衡自问在升平楼混迹这许多年,京城以及周遭名门望族的族徽都能识别出来,于是歪着头,颇有几分痴狂和畏缩地盯着人家的鞋看去。
正瞧着的时候,只见女子从脖子掏出两个链子,从腰间摘了个米黄色的香包,虽然暗纹仍是没有看清,但是香包上几朵簇拥在一起,分外显眼的蔷薇倒是看得一清二楚。女子将看上去就价值不菲的两个链子扔进了香包,一甩华袖便露出了真可算得上是滴里当啷的各色手钏、手镯、手链等物。显然这女子摘得也有些烦躁了,粗鲁地撸着手上的东西,连一根极细的手链断了落在地上都浑然不觉。
玉衡大概猜出了这人的身份,怕是哪个府上的小姐,有些男孩子脾气,可能真是武庄中的小姐,不然也不会跑到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来。玉衡一面又重新定睛地打量起对面的女子,一面脑中不断盘算着这姑娘能出多少钱,自己是不是可以甩了那个烫手的山芋,以这姑娘为借口。若是真是武庄的小姐,大概也是来无影去无踪,就说是被她硬拉着不让走,安高儒也没办法找人对峙。寻不到借口,他也总不好闹事。
玉衡打定了主意便冲那女子走去,这姑娘不是别人,正是因为今日淇奥闹脾气而整日魂不守舍,最后还是忍不住偷跑出宫的拓跋祜。
拓跋祜刚进了升平楼,就猛然感觉到迎面一股杀气,正四下打量是不是有什么认出她的人来,便看到摆出架势往她这边扑来的玉衡。
拓跋祜眉毛一挑,没想到这升平楼之中还真是藏龙卧虎,原只当是个歌喉不错的小倌,没想到竟然还身怀功夫。不过,拓跋祜身正不怕影子斜,又有几分艺高人胆大,倒是不把他放在眼里,径自摆弄其自己的着装,以符合这升平楼的“要求”。
待她折腾完,玉衡还盯着自己,尤其是那眼中的露骨让拓跋祜甚是不满。就算她美若天仙吧,那也不是给别人觊觎。尤其是因为淇奥的缘故,拓跋祜正瞧淇奥不爽,不然对他这样的美男子,她还是多少有几分耐心的。
拓跋祜看玉衡走过来,便一抬手,在玉衡开口说话之前,便道:“本公子已经约了人,今日不能奉陪了。”
玉衡一愣,他还没见过谁这样给他下不来台的,瞬间脸涨红一片。
拓跋祜时间紧急,可没有工夫在乎他的情绪,撂下一句话,便轻咳了一声,往前一踏步,甩开了刚才贼眉鼠眼的模样,风度翩翩、步态款款地便往淇奥房中而去。
玉衡顺着她的背影看去,便见她竟然轻车熟路地推了淇奥的房门进去。玉衡有些摸不准,是不是这位大小姐头一次来这种地方,走错了房间。但是半响,也没见她被从房里赶出来,难道玉衡今日不迎客的原因就是等着这位贵客?
玉衡又想起安高儒问的,今早上有没有人来找过淇奥或是六姐的事情,又想到六姐手里捏着的那一小簇蔷薇,倒是和香包上绣的有几分相似。这女子是什么人?竟然让六幺都听她的话?她又为什么要找淇奥?难道是看上他了?还是......难道淇奥是什么人?
玉衡的心里生出无数种想法,越想越觉得可疑。他就奇怪以淇奥那孤僻的性格,对客人也都冷冰冰的样子,六姐这么精明的人为什么要养着他。他还曾怀疑过是不是淇奥其实是六幺的弟弟什么的,难道说六幺和淇奥有什么别的勾当。
玉衡站在原地,良久......久到已经喝得路都走不直的安高儒,也等不下去了,出来寻他。
“嘿!”安高儒一只手搂住玉衡的肩膀,整个人倚在玉衡身上,基本上是拿玉衡当一个拐杖了。“嘿!你在这儿,你在这儿看什.......什么呢?六儿,六儿到底病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