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宇躺在沙发上开始回忆自己这十八年来的过往。
最早的记忆是一座大山,父亲背着他去市里的医院,身旁是一脸焦急的母亲。山路很陡,父亲走的很快,所以看不清山是什么模样。
后来的记忆就到了水泥厂,在这里林宇度过了十八年来最快乐的童年。
不知道是哪一天,林宇照常上学的时候碰到了楼下的老奶奶,老奶奶很慈祥,身子骨也很硬朗,笑咪咪的拦住了他。
“看你总是一个人上学?要不然我把我孙子接过来。”
林宇看着老奶奶脸上的笑容,点了点头,于是林宇有了人生中第一个朋友,吴小将。
吴小将很黑,跑的很快,唯一的缺点就是害羞,一直到小学四年级才敢到楼上林宇家里找他玩。
前四年的每天下午都是林宇去楼下找的他,要么就是吴小将在楼道里大声喊。
林宇的第二个朋友是母亲同事的儿子,也姓林。和林宇不同的是林程华总是有很多零花钱,虽然有些呆,总是喜欢哭鼻子,但对林宇很好,零花钱从来都是一起花。只可惜林程华在城里读书,只有放假了才能回来水泥厂陪林宇一起玩。
那时候林宇三人总是喜欢干一些坏事,比如把花坛里的花偷偷摘下来,比如偷偷把铁树里面白白嫩嫩的茎抽出来。
后来厂里的管理越来越宽松,楼下的篮球场也终于对职工家人开放。于是吴小将每天放学回来必做的事就是带着林宇去打篮球。后来便是打弹珠,扔沙包,羽毛球,骑单车,甚至是踢毽子,所有童年玩的项目林宇都和吴小将一起玩过。
林宇小学的时候成绩一直都是班里的前三,除了天赋异禀,更多的原因是因为一件事。
因为年龄不够,林宇先上的是小学开办的学前班。那天是期末的最后一天,林宇和同学一起站在操场上听着领导颁奖。幼儿园没有考试,但会评选好孩子。林宇看着身边的同学一个接着一个上了台却迟迟没听到自己的名字,很紧张,腿一直发着抖。但奇迹没有发生,因为开学第一天迟到,他等到六年级的奖颁完了也没听到自己的名字。
说不清是一种什么滋味,但很不好受。所以从那天以后林宇决定以后每一次颁奖典礼,他都要站在那个高高的讲台上。
于是往后每一次颁奖典礼台上总是能看到他的身影,他成为了家长中别人家的孩子。
很多成就的起源往往只是因为一件小到不能再小的事,因为孩子心底的不服气而成为了一种传奇。
有一天哥哥回家的时候带回来一直小猫,纯白色的。林宇很喜欢猫,小白猫也很懂人性,没多久就学会了自己跑到厕所去上厕所,学会了跳到林宇腿上撒娇睡觉。
有几个很好的伙伴,有一个很好的成绩,有一个幸福的家庭,有一只可爱的小猫,这似乎是所有人梦想中的童年。但再美好的生活,终究有改变的一天。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大概是三年级的时候父亲决定在老家建一座新房。
那时候父亲每天拿着铅笔在林宇的画纸上勾勾画画,一座房子就这么从林宇三年级画到了五年级。房子终于建好了,水泥厂也终于倒闭了。
那年林宇十岁,开始随着父母去了浙江打工。一整个暑假,父母忙于找工作以及给林宇找一个学校。兜兜转转,最终在一个不到十平米的小屋里落了脚。
林宇再也见不到曾经的伙伴,再也回不去那个不大但很美的学校,取而代之的是一所私立小学,一个陌生的环境。
半年后林宇回老家读小学,因为家里亲戚在做老师,所以没费多大功夫就把断了半年的学籍从原来的小学迁了过来。
林宇完成了儿时的梦想,在家乡读书。
父母仍旧去了浙江,林宇学会了晚上一个人躲在被窝里偷偷的哭。
没有父母的家还叫家吗?没有家人的家乡算家乡吗?林宇不知道,他只能在周末放假回到偌大的房子里偷偷闻着父亲的衣服,那上面有父亲的味道。
林宇考上了市里的中学,那天是表姐打来的电话,让他去参加校招考试。考试的题目很难,至少林宇觉得很难,但出乎意料的事一个星期后表姐打来电话说林宇以第七名的成绩考进了民中。
后来小学期末考的成绩也出来了,林宇和几个同学被年级主任叫到了办公室,桌上摆着好几份十中的录取通知书。
这是林宇人生中面临的第一个选择。
两个月后林宇的堂哥林鹏带着他来到了民中报名,末了给了他三百块钱,这是林宇第一次拿到这么多钱,是他一个月的生活费。
在民中林宇再一次见到了好几个小学同学,他们也考上了民中,这让林宇很庆幸自己的选择。然而三年后的中考,十中的第一届中考生把一中二中的初中部从平均分第一第二的王座上拉了下来,那里面本该有林宇的一个位置。
林宇再一次遇见了选择题,去哪里读高中。
虽然民中的中考平均分依然全市倒数第一,但林宇六百多分的中考成绩仍有选择高中的权利。
中考是在二中考的,林宇觉得环境很不错。
开学时才知道二中建好了新校区,老校区的田家炳大楼和操场上高大的梧桐树以及树下那条绿色的长廊都成为了历史。
小学的时候母亲总开玩笑说要让林宇去读全封闭式的学校,没想到到了16岁的林宇完成了母亲一直以来的心愿。
新校区附近很是荒凉,学校四周到处都是正在挖地基准备建学区房的开发商。
环绕学校一圈的是高高的围墙,只有靠近大门那一面才是有着尖尖铁刺的铁栅栏,像一座监狱。
林宇后悔没选一中,但后来才知道一中的新校区更远,更偏,更像监狱。至于三中?高中部已经合并了过来,四中已经没高中了,十中本来就没高中。
原来高中就是三点一线,林宇渐渐明白了。
好在虽不自由,但班里有个女孩很美好,这也就足够了。
林宇开始学着怎么去躲避女孩的目光,学着如何才能装作若无其事,学着怎么去暗恋一个可爱的女孩。
回忆越来越模糊,林宇怎么也想不起女孩的模样,越是想看清,越是离更远,终于陷入一片黑暗。